他只是这样看着我，并不说话，不愧是天子，不怒自威。可偏偏我也毫不畏惧，想着既已犯了死罪，将死之人何必畏畏缩缩。就率先打破了沉默。

    “陛下，这是要来作甚？实在是扰了妾身的清静。”我说完也是佩服自己的熊心豹子胆，身为皇后秽乱宫闱、行巫蛊之术诅咒天子，天子问罪竟也什么都不怕，甚至怪他扰了自己的清静 。

    他听后笑了笑，依旧不说话。

    我见他不理我，准备起身离开，毕竟我速来放肆惯了，也不差这一回了。

    他依旧没有开口，我站起来后转身就要往外边走。

    “你给朕老老实实跪着！”

    呵，反正我都要死了，何苦委屈了自己呢 ，便不理他。直到看见外头那么多侍卫，这才止住了步伐。

    忽地，我被两个内官摁着跪在了地上。

    他倒是真不打算让我体面赴死，让我在与侍卫几步之遥的地方跪了下来。

    “你就算是死，也得是朕将你赐死！”

    他竟是怕我畏罪自戕，男人这点子占有欲倒也是可怕，死都得是他让死才可以 。

    “不过，朕怎么可能让你去死呢，得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好。”他恨恨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倒是有些好笑，我平生从未见过他这般憎恨的眼神。

    “罢了，你既想走便回宫去，让宫人们送你回去。”他挥挥手，似是妥协了，但我知道，我犯的罪够我死不知道多少回了，他绝不会如此“宽容”的。

    “元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羞辱我，你做梦！当初说不离不弃的是你，最后我成了弃妇顶着个嫔妃名号去修行，连改嫁都不可以！而你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儿女成群享尽一切！偶尔来看我几次还要我感恩戴德吗！”我彻底地疯了，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对着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大发雷霆，于情于理我都是那个罪人。

    或许是因为多年来的积怨吧，既让我出宫，又赐我贵人名号，令我在瑶光寺带发修行，若非后来想起我这么一个人，那我岂不是要在寺里和青灯古佛相伴终生。想起我这个人来，也不过是因为我与男子交往的传闻罢了……

    我嘲讽地笑了起来，又不是只有他会笑。

    他望着我笑意盈盈的样子，闷声不语了许久。

    “皇后病了，需要好好休养。”说罢便让两个内官将我送回了寝宫。

    一路上嫔妃们看了我如同看到了秋后蚂蚱，都带着讥讽的笑容，我回宫后，都说是因为我善妒，满宫嫔妃竟再无人得见天颜。

    我却不管这么多，回到了自己的宫殿，打算睡觉了。

    只是傍晚元昭又来了，他让我与他共寝，非要证明自己不比高菩萨差，我心中掀起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风毓华，你若是有了他人的孩子，朕一定会叫人给你灌够红花汤。”元昭满目猩红，却也没叫太医过来，自顾自办起了事。

    “元昭，照你这么说，我和别人欢爱是下了你的面子、负了你的情，可你要知道我在瑶光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与嫔妃们欢爱的时候，我还在无人问津。”我推开他，语气十分平静。

    他见我这么排斥他，心中的猜测更是确定了几分，让人去请了御医。

    “当年我的安容走了，你还在与嫔妃们好着呢 。”

    元昭陷入了回忆，始平公主元安容，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被父母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婴儿出生未满三个月就夭折了，而作为父亲的自己当时在风瑶华的宫中、责问太子的功课。

    那时她哭得特别伤心……而宫中竟出现了流言，说自己是有意打压毓华，维护皇后和太子的颜面，这未免太过荒唐了，安容是他最爱的孩子……

    ”也是，你那么多嫔妃给你生了那么多孩子，夭折的也不少，你这个父皇估计早就习惯了 。”我恶狠狠地看着昭元，丝毫不敬重也不惧怕他。

    外头的内官进来禀告元昭，御医到了。

    “让他回去！”

    “朕当时不知道安容忽的病成了那样，听大臣说太子功课那些日子不怎么认真，就……”

    他心里原本的怒火转成了愧疚，安容，他和她唯一的孩子，如果安容还在，他和毓华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

    “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你以为我真的还想生吗？太后临终前不是叮嘱你。若我有了儿子，要给瑶华抚养。然后子贵母死吗？”

    如果安容是个男孩，我估计早就被一杯毒酒灌下去了。

    “废后怎么可能抚养你和我的孩子呢？”

    提到瑶华，我心中更是一阵悲哀。瑶华与我不和是真，可他废后可不单单为了我，最后倒是我这么一个红颜祸水担了全部责任，真是，可笑可悲可恨。

    想想瑶华贤德有加，我却在瑶光寺因她受尽苦楚，那些趋炎附势之人为了讨好那时还是皇后的瑶华，对我百般刁难。

    我的安容，在娘胎里就落下了病根，瑶华真以为我不知是怎么回事吗。她怕我生下孩子分化了风氏对太子的支持，怕我更加恃宠而骄，哪怕无意让孩子取太子而代之，也会撺掇昭元废后，更是因为姑母当年的遗命。

    她太听姑母的话了……这才是昭元容不下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