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时光荏苒,转眼已近处暑。

    如今的金元宝已经五个多月大,饭量大,爬得又快,庭院深深,她又那么小,撒欢儿窜逃时,大人捉她还真不容易。

    不过也怨不得元宝贪玩,实在是她父母都太忙,每天放风时长加起来都没得十分钟,老被关在幻境里头,活动范围仅有婴儿车那么大点儿地方,孩子都快被关傻了。

    许久不曾露面的父亲昨夜里突然回来,金元宝扒着父亲那叫一个亲热啊,还一直指着屋外,想父亲撤掉禁制带她去院里玩。

    金元宝父母都是阵修,随手一个画地为牢,她就得原地罚站。尤其母亲为了防止她撒手没,经常把她拘在蒲团那么大的地方,四面都是空气墙,还鼓励她破掉禁制。

    她怎么破?拿头砸吗?

    金元宝对母亲颇有怨念,所以父亲回来她才那么欢喜,父亲对她最是纵容,只要她提出要求,父亲包答应。

    父亲给她换了个新的口水兜,擦干净嘴便抱她去院里。

    等她玩累了,这才捞起她飞到假山上坐着休息。

    假山顶上,父女俩大头挨着小头,赏月唠嗑。聊天内容多是父亲说话,金元宝啊呀咦哦的捧场、

    金文正先从家里的近况说起。

    年前那场邪修作乱,目的就是想破坏金氏镇守的封印大阵。

    尽管金氏在第一时间全力围杀那伙邪修,然而百密一疏,还是漏掉一个不起眼的凡人小孩儿。

    偏偏那小娃儿竟是个术数天才,等察觉时,六块压胜之物已进被他盗走三块。

    封印大阵被破坏,蛇妖万金苏醒后奋力冲击,大阵险些崩碎,情急之下七位长老们跳入阵中,合力将阵法补齐,令万金暂时沉睡,但人族修士总有力竭时,靠全族交替补充灵力也不知能撑到几时。

    金正文也是借此向女儿解释,他忙是事出有因,之后……恐怕就更没时间陪她了。

    今整个金氏都在忙着寻找丢失的三块压胜之物,但那个人族小男孩却如泥牛入海,踪迹全无……

    金元宝握紧小拳头:那小男孩作为邪修走狗,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在幻境里,老者也提到过,邪修都是偏离正道,不择手段的败类,邪修最喜欢将活人折磨致死后,将尸、魂分别炼制成杀力极大的邪祟、尸煞,再以此利器为祸苍生。所以在修真界,邪修身份一旦暴露,便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当时金元宝便幻想着,既然邪修不做人,不怕报应也不怕死的,打杀能顶什么没用?

    还得是师夷长技以制夷!

    邪修不是喜欢炼邪祟、尸煞吗?那他们喜不喜欢自己也被炼制成尸煞、邪祟呢?不过就算不喜欢也没关系,等她长大了,必定要在在能力范围内对邪修们展示一下啥叫——“霸总强制爱”。

    望着圆月,父亲忽而又说起他曾经斩杀过一只虎妖,六阶修为,体型比他们家主屋还要大,张开能吃一百个金元宝。

    “啊?”金元宝:合计我成计量单位了?

    父亲轻笑,强调那是他第一次面对庞然大物,竟被吓得动弹不得,要不是兄长及时出手,这世上可能就没有元宝咯……不过阵修、丹修、符修都不擅长战斗,所以他当时没发挥好也情有可原。

    后来等他亲手布阵绞杀一头七阶大妖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妖族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可怕,修士只要用对策略,亦可诛杀境界强于自己的大妖。

    “当然我们家元宝宝生来体魄就非同一般,想来同样是吃奶的年纪,妖兽也未必打得过你。”

    “咿呀!”

    金元宝立马向父亲秀起自己的小拳头,胳膊上的肌肉暂时还没有,不过她现在力气大着呢,庭院里用来收集露水的大石头看到没有,原本是在假山这边,已经被她偷偷拱到池塘那头了。

    到目前为止,幻境老者还没给她看过妖族幻相,不过老者曾说过,妖族生来便拥有强悍的体魄,它们也没有修炼瓶颈,一直修炼到七阶成为大妖方才有第一道变异雷劫,七阶大妖实力相当于元婴境修士。

    同等级的修士与妖族搏杀,拥有强大体魄纯武修、或体修有一战之力……当然,剑法双修的剑修可以越阶战斗。

    提到剑修,老者一副心神向往的神态。

    显然他也很想元宝未来成为剑修。

    但元宝感觉剑的杀伤力太弱了,这也是母亲给她的印象。她母亲经常在院里练剑给她看,花里胡哨剑法好看是好看,然而破绽百出。

    狭路相逢,生死对决的时候,对方撒一把暗器过去,三尺青锋根本保不住性命。再说使剑还得靠自身实力硬,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可是,既然自身实力过硬,为什么不选杀伤力更大的武器呢?比如刀枪棍棒斧钺钩叉锤子,再不济菜刀、板砖也很强啊,还能丢出去砸人,东西便宜扔着玩也不心疼。

    这一晚,难得父亲允许元宝睡在大床上,在父母相拥之下酣然入梦。

    隔天父亲早上刚出门没一会儿便匆匆赶回来,母亲把金元宝抱到院子里,夫妻俩鬼鬼祟祟的进屋说话。

    后来元宝听见母亲徒然拔高声音说要带她回娘家。

    父亲却说如今这种情况去哪儿都没用。母亲急了,怒吼质问:“那你说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余光中,有东西摔落院中,啪叽一声,金元宝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

    【胖啾友情提醒:呃,这里视角暂时转换成小云雀,从生灵的角度看待修者,生死之间会更贴切】

    屋里爆发出的这一道怒吼,惊得枝头小云雀浑身僵直。

    小云雀吧嗒摔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红的血迹,修行者所住的院子虽灵气不俗,却也危机重重,院主人稍有不顺意,便是一声怒吼也足以要了它的小命。

    从小云雀逐渐变暗的视角看去,屋内女主人因过于愤怒导致周身气势化为实质,空气扭曲,面目不清。

    那位高过女主人一头的男主人则是眉头紧皱,想劝似乎也不知该从何劝起。

    忽而地面一阵胡乱轻颤,巨大的阴影笼罩于小云雀上空,它艰难转动眼珠,发现来者正是主人家的幼崽,刚会爬的年纪,性子很是活泼好动,平日里那位夫人管她不住,只好将院门关紧任她在院里满地乱跑。

    一雀一幼崽短暂对视后,小云雀绝望的闭上眼睛。

    小云雀曾见过许多同伴被这种被称为“孩子”的幼崽杀害,已经入道修行的幼崽会拿飞行的鸟族作为活靶子,往往它们一出手,便能轻易杀死空中任何一只路过的鸟族。

    即便没有灵气的孩子也会想方设法用拿武器击落鸟族,或爬上树进行掏家灭族。

    人类幼崽在猎杀鸟族极少是为了吃,它们后往往只是享受杀戮的过程,或是折断鸟族们翅膀,掏空肠肚看看鸟族们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小云雀最怕人类的幼崽,偏偏鸟生尽头终还是落到人类幼崽的手中。

    那只软棉却十分有力量的小手将小云雀虚握住,生命最后一刻,小云雀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原来它还是怕死的。

    只可惜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它一定会被这位未来的修行者捏死……

    因为人类幼崽天性如此,在生命探索时期,不知何谓善恶,即便后来它们知道以后,也不大在意当年曾亲手杀害过哪个无关紧要的生灵……

    小云雀无力挣扎亦不能坦然赴死,万分纠结愁苦之时,忽而四周绿意盈盈,一瞬之间它误以为是时空穿梭,让它又回到了曾经在草丛中寻找虫吃的日子。

    小云雀猛的睁开眼睛。

    可周围哪有一根青草?

    它依旧躺在幼崽掌中,不过绿光倒是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正在沁入云雀周身,随着绿意萦绕得越多,小云雀越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生机。

    很快它便发觉恢复了气力,痛意也得到缓解,小云雀努力用爪子扒拉着托着它小手站起来。

    一雀一幼崽再次对望。

    这时候小云雀终于意识到,小幼崽方才是救了它命啊!

    已有灵智的小云雀满心感激,它试着低头学习人类的样子对幼崽行礼膜拜。

    幼崽激动大喜:“咿呀~!”

    “嗯?”

    屋里正对峙的夫妻转瞬即至,发现他们女儿正捧着着一只小云雀,兴奋得直流口水。

    “元宝宝,鸟儿还是活的,可不能吃哦~快把它给娘亲。”女主人显然误会了孩子的意思。

    “唔~~~”金元宝小幅度摇头拒绝。

    她流口水可不是因为馋,而是正在长牙才包不住口水。

    金元宝再次激发出绿光,用行动向父母证明她真是在给云雀疗伤。

    原以为她领悟了这么厉害的本领,能让望女成凤的母亲高兴些,熟料母亲非但不高兴,反而露出怒不可遏的抢过小云雀,大骂了一声:“混账东西!”

    金元宝只觉得眼前一花,有腥热液体溅到她脸上。

    就在她脚边,刚刚被治好的小云雀,被她母亲摔成一摊模糊血肉……

    父亲阻拦不及也是气得一把将母亲拽过去:“你怎么敢在孩子面前杀生?!”

    母亲一把将父亲推开,指着神情呆滞的女儿,急着辩解道:“我那、还不是被她给气到了?疗愈术这么珍贵的术法,她居然用来医治个扁毛畜牲!你觉得像话吗?”

    “……她还只是个孩子,她能懂什么?”

    “金正文你也不必在这儿装好人,是你要将她送走的,咱们说得话她都听得懂,你去跟她说呀?说你这个亲爹要亲手将她送到荒山野岭,让她在那鬼地方自生自灭,你怎么就不敢说呢?其实你也怕她恨你,你更怕她长大以后报复金氏……”

    “可我不怕!”

    金灵绣蹲身按住金元宝的肩膀,强行抬起她的脸,看到她空洞眼神的那一刻,她才猛然惊醒,方才……话说的太重了。

    金灵绣放软了语气:“元宝,你看着娘亲,我有话要问你。”

    金元宝轻轻的应了声,视线缓慢对焦,才终于已经泪眼婆娑的母亲。

    母亲问:“元宝,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抢了属于别人的东西?”

    金元宝摇头……她抢什么了?

    “不承认是吧?好、那我告诉你,你方才使用的疗愈术便是你元君哥哥的天赋,那是他胎里带来的天赋啊,你怎么敢抢他的东西?”

    金元宝还是摇头,她的治疗能力是上个月突然就会的,她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生来就会呢……可到头来母亲却说天赋是别人的!

    大伯家那个孩子打出生起就在生病,她根本就没见过人家,怎么可能偷得到?

    “元宝,你可知你每抢一分,你元君哥哥便要弱一分,正是因为你总在吞噬他的气机,他才总是生病……元宝啊,你元君哥哥他可是星君转世!他若是因你而死,家族岂能容你?星宫又岂能容你?!”

    听到母亲这句话,金元宝彻底傻眼了……原来那孩子生病竟是因为她???

    金正文扶额长叹:“阿绣,这事儿咱们疏忽大意了,而且元君守不住气机也是他自身问题,怎么能怪元宝呢?她是无辜的啊。”

    金灵绣苦笑:“夫君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能不把她送走吗?还是你有办法能阻止她继续吸取元君气机?”

    金文正老实承认:“唉!他们俩血脉太近,没法阻止。”

    “事已至此,现在趁着兄嫂宽宏大量,咱们还是尽快送她去无量山,那地方离咱们金州足有万里之遥,想来定能挡住两个孩子之间的联系。”

    金灵绣揉着面颊问他:“可元宝现在只会爬,你把她送到大山里头让她怎么活?”

    金文正解释道:“阿绣,我前几日已经去无量山勘探过,那地方环境特殊,灵气稀薄,我寻遍周遭数座山脉,发现最厉害的妖兽不过三阶而已,咱们只管多给元宝宝戴些傍身之物,保她性命绰绰有余。”

    金灵绣强调道:“元宝宝如今才五个月大,她只能喝奶。”

    “这个不难办,无量山在梧桐州最南边,山中四季如春一年到头都有妖兽产崽儿,不用担心没奶吃。而且咱家元宝宝爬得飞快,想来趁着母兽哺乳时抢上几口奶吃应该不成问题。”

    金灵绣表情有些古怪:“夫君,你果真要让咱们元宝宝吃兽奶?”

    “兽奶也不差的!你是没看到那些小兽,一个个吃得圆滚滚瞧着,腿脚也很有力量。另外,无量山藏在南部山海,方圆几千里都是灵气贫瘠之地,几乎没有修士踏足,你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拐走她。”

    “那……”

    见妻子已被说动,金正文忙拉着她往屋里走:“哎呀~趁这件事还瞒得住,咱们还是赶紧准备东西,早些把元宝送走,免得星宫来人堵到她……”

    留下金元宝在院里独自复盘。

    原来她抓来下饭的“韭菜”居然是小堂兄的气机?

    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气机,但吃过不少,她也晓得那是好东西。

    其实最开始金元宝还以为东西只是寻常的天地灵气,生身父母皆是强大的修士,她生来就能吸收灵气,也属正常情况。‘

    所以金元宝吸收得毫无负担。

    如今才知道那些莫名的气机竟然是她小堂兄的命……那位小堂兄总在生病,原来都是她害的。

    莫名成了害人精,似乎还闯了很大的祸事,父母好像惧怕一个叫星宫的势力,才不得已要送她去万里之外的无量山?可无量山究竟是个什么荒山野地啊?

    金元宝对此毫无头绪,书到用时方恨少、那一次老者讲梧桐洲地理时,她要是再坚持坚持就好了。

    不过金元宝并不担心被送走,事实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她爬得飞快,母亲身为元婴境的修行者都很难逮住她,想来山中猛兽总猛不过她母亲吧。

    唉,只是可怜了被摔死的小雀……金元宝爬过去,满心悲怆的把破碎的鸟尸收拢起来。

    穿越前她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在修行者眼中,与这小雀也并无区别。如今小雀因她惨死,金元宝亦觉得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若是能救它就好了!母亲摔小雀也是因为她,她真不想看这小雀死……

    金元宝心中如是想着,两手间再次迸发出幽幽绿光,在她看来徒劳无功也总好过见死不救。她想救一救,随之神奇的一幕发生。

    只见那团死的不能再死血肉竟然肉眼可见的生出肉芽,看似笨拙实则极其努力的纠缠起来。尽管画面看上去有些恶心,但血肉交织重组不就意味着小鸟还有救么?

    这都能救,那肯定得用全力救它!

    金元宝便铆足劲,一次性抽干了周身全部力气,这一次的绿光格外耀眼,甚至惊动了屋内的父母。

    父母赶到时,金元宝因力竭吧唧倒地,死去的小云雀却得以死而复生,并且生机充盈灵活的跳到小神仙手边,甚至不顾其父母赶来也要努力用小脑袋去推她。

    它想让幼儿快起来,因为在小云雀的认知中,倒下可能就意味着死亡……

    父亲匆忙将女儿抱起,感知到孩子没事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好在只是力竭晕倒,并无性命之忧。”

    母亲喃喃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父亲感叹:“雀儿无辜,幼儿亦是无辜,咱们元宝宝还这么小就知道尽全力救治生灵,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啊……夫人你该为此感到高兴才是。”

    看到刚刚被迁怒惨死的雀儿还敢站在女儿身边,母亲由衷感叹:“万物有灵,善始善终。”

    由于父母一块补养灵气,金元宝昏厥不久便苏醒过来,醒来之后她反而感觉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不出所料,她体内的蛮力似乎又精进了,感觉能一拳锤爆小宇宙!

    小云雀被特许蹲在她枕边守护,在吸收了她全部的“力气”以后,云雀发生蜕变,普通棕背白腹的羽毛变为紫背红腹的特殊羽种,毛色十分惊艳。

    父母单从羽色变化便能断定女儿仙井还未萌发的灵根正是雷火两系,并且这小雀因得了大机缘,竟也由此脱胎换骨,从凡鸟蜕变成灵鸟。

    这等点石成金的能力并不是他们女儿的,而是孩子在无意间窃取星君的能力,如今孩子没讨到半点儿好处,反而成全了一只灵鸟……

    事情的发展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如今父母正在忙着给女儿准备保命法宝,婴儿摇床中只剩女儿与灵鸟独处。

    看着因羽毛长长不少而显得圆滚滚的肥啾,金元宝喜欢极了。

    她伸出小手,在心里说出:“哎呀,这么胖,以后叫你肥啾好了!”

    肥啾欢快的用小脑袋蹭她手心,不知是听懂了小主人的心声,还是激动于救命恩崽儿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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