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

    若秋被关入地牢,梓妃被禁足,正当在场众人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御医们正打算和皇上告辞,苏子槿却将话头一转,再次指向了何太医,“诸位且慢,堂审还没结束呢。何太医,你可还记得这张药方?”他把柳卿卿找出来的那张药方拿在手里,当场示众。

    何太医本以为事态已与自己无关,都打算偷偷溜走,却不料又被皇上点名。看到皇上的内力真的没有了,他本还心存侥幸,可当这话一出,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苏子槿把药方递给其他御医,传阅后骚动阵阵,众位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是惊讶之色。

    “相信各位都看出来了这张药方逻辑混乱,并不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御医开的药方。你们对彼此的实力都很熟悉,无需朕班门弄斧和你们解释其中的问题吧。”

    资历最老的沈太医开口,“锦季散。这个药方可以活血化瘀,中和阔兰草。”

    见众人都已知晓缘由,苏子槿终于将目的挑明,“何太医,你又该如何解释你开的药方有这么多问题呢?让朕想想,莫不是也有一个蒙面人威胁你家人逼你写下这个药方吧?”

    何太医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人之将死,其言行也逐渐癫狂,一改以往懦弱之姿,痛骂苏子槿道,“大晟子民人人都要拥戴皇上,可大晟皇上可有半分爱护子民之心?边塞多少年了战乱不休,贵如皇上远在天边,吃的是皇粮,一点头疾便有多少个御医围着你转,可你知道那些死在战场中的无辜百姓吗?战争数十年,饿殍遍野,疫病不休,边塞子民从沅朝到大晟,何时过过一天好日子?”

    苏子槿本就在为没有收复的城池烦恼。先帝苏宇昶起义推翻沅朝之时就是因为当时皇上昏庸无道,与匈奴屡次战败屡次割地求和,被视为朝中耻辱。苏宇昶建立大晟后,为了世人为了天下,为了耻辱割让的城池,他勤练兵营,誓要收复失地,可从前日积月累的战败哪有那么轻易翻盘,直到先帝病重含恨离世,苏子槿继位,和匈奴之间的战役依旧难分胜负,持续至近年赢伍岚率军势头才有所向大晟扭转。苏子槿被这言论一激更是头痛加剧,他长叹一口气,左手狠狠抵住太阳穴,右手扶着椅背靠近坐下。

    一旁的赢伍岚却不想受这般气,猛然拔出尚方宝剑“零杀”架在何太医脖子上,愤然道,“只躲在衍京的你有什么资格叫嚣?你上过战场吗?你见过边塞的战士和百姓吗?仅凭不知真假的描述就来抹黑我大晟军队,你该先问问我这个镇北将军同不同意,再问问死去的将士们同不同意!”

    苏子槿不想现在就起争执,他还有事想向何太医问清楚,他一边轻微喘气,一边出声制止了赢伍岚,对他摇摇头说道,“小岚。”

    赢伍岚却不听,仍然执意将剑架在何太医脖子上,身处其位,他不能忍受此人对边塞将士们的侮辱。

    何太医却在殿堂之上放肆大笑,并不把赢伍岚放在眼里,“镇北将军?谁知道你这个黄毛小儿到底在边塞做了什么?不过是靠关系掌管了茕隐军团,谁知道有没有投靠匈奴人!”

    赢伍岚听着这漏洞百出的话,原本怒火中烧的心一下子平复了下来,他看出了何太医只想激怒他,激怒皇上,抱着他身上隐藏的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心求死,不查清楚真相皇上断不会让他如此轻易死去。他冷哼了一声,收回了架在何太医脖子上的“零杀”,在空中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

    动作虽已收敛,赢伍岚嘴上却依旧不放过,“何太医,你既然如此心系边塞百姓,我军在京征集军医时为何从未见过你的身影?躲在多少战士英烈背后还在空口造谣诋毁,我朝腐败余孽看来还没抓干净啊。皇上,您的禁卫军看来又要加一项工作了。”

    苏子槿道,“你既然如此痛恨边塞战争,为何还要帮匈奴人?”

    “谁说我在帮匈奴?我只是恨你们所有人。”何太医目眦欲裂,双眸充血,环绕怒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的愤怒好像能化作实体锋刃扎进每个人身体里。

    久居深宫的刘太后哪见过如此滔天的恨意,不由感到害怕,浑身开始颤抖,何太医这模样让她想起一个人……苏清栀紧紧将母后护在身后,她虽学的只是花拳绣腿,总偷跑去边塞见证过真正的战争,也算是锻炼出了一个强心脏,多少能给刘太后一个支撑。

    “只可惜我的师父只教了我怎么救人,没教我怎么毒人,不然我一定早就对你下手了。”

    “你和匈奴人联手到底为了什么?”苏子槿仍不依不饶问道。

    “呸,那帮蛮夷人不配,我都说了只是想杀你。 ”

    “算了,把他带下去压到地牢吧,和刚才的丫鬟一同审讯。”讯审太费精神,苏子槿头痛欲裂,此刻犹如鸡同鸭讲,不愿再亲自审问,由禁卫军押着何太医锒铛入狱。

    苏子槿扶着头环顾四周,内鬼已然揪出,剩下的事情就是把现场其他人安顿好。母后和妹妹的前来是他意料之外的,但她俩的在场也不足以左右局势,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敲打一下刘太后防着些梓妃,她家毕竟远在江南,底细难辨,便也没有过度干扰二人让他们离开堂审。此时事件基本已落下帷幕,他便差遣苏清栀,“清栀,你送母后回朝鸾宫。”

    苏清栀应下皇兄的吩咐,带着神色不怎么好的刘太后离开。苏子槿又想到刘太后许是受惊,身子骨也不怎么好,便让沈太医一同前去给刘太后抓点药压压惊。沈太医领命后,皇上又挥退众御医,有太医小心翼翼问道,“皇上,您的病……?是否需要老臣留下再给您开个药方?”被苏子槿摆手拒绝,太医就此作罢,与众人一同离去。

    宫中突然出了这么几件大事,短时间内苏子槿除了自己谁也不敢再轻信,除了此次揭露阔兰草和锦季散的灵息剑庄三人,是他目前仍可信任的对象。殿内已无他人,楼英池和柳卿卿从内殿屏风后面走出,他们二人本就不想参与政权斗争,此次前来只是因为苏子槿曾师从其门下,才特地过来点明其中蹊跷,自然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与他人当堂对峙。苏子槿身为皇帝,与他相关之事本就兹事体大,由他一人主持足矣,无须这对已经隐退的仙圣出面,反而容易引火上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刚才赢伍岚提了个折中的办法,让柳卿卿先行针封住苏子槿的内力,以此诈出在药方上动了手脚的人,何太医果然经不起一点试探,没费多少工夫就露出了马脚。

    此时内鬼已经抓到,柳卿卿重新施针,将此前用银针封住的穴道解开,苏子槿的脉络里重新涌动起内力,头痛也略有缓解。

    柳卿卿道,“我整合了其他御医此前给你用的药,都比较常规,从结果看也对你效果甚微。许是因为前面这种无用功拖得太久了,而且阔兰草和锦季散两者的对冲本身也有副作用,已然伤及你的根本。我重新开了这个基础方子,每日煎服,可以缓解头痛用来治标。但需要治本的话,还需要连行七天七星针,并在最后三天服用另一种猛药,这个方子里有几味比较稀少但很重要的药。”她把方才在内殿写好的两个药方递给苏子槿,“尤其是这一味鹤子金,必须选用炮制十年以上的药材,世间流通的赝品极多,且年份不足,大多只有两三年。不知皇宫是否能找到足够年份的鹤子金?”

    苏子槿道,“皇宫应该会有,但现在不可相信宫中备药。敌暗我明,如果还有乱臣贼子潜伏,为了伤我不免还会从这些地方下手。至少要等陈泽把若秋之案查清楚幕后推手,确保宫内没有反贼才能动用宫内库存,治我根本之事还可暂缓。”

    “再拖下去对你会有危险。”柳卿卿直言不能再拖了,“本身就已经耽搁,小病不治大病难医,你小时候打的再好的基础也经不起你现在这么折腾。”身为医者,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病患自己不把病症当回事。

    “你要是不想治早点说,省得你师娘又费心费力还不讨好。”七星针本就对行针之人的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伤到经脉,一般资质的医者根本不敢给患者使用,这也是医圣的绝活之一。楼英池本就不想让自己的妻子趟皇家这趟浑水,要不是苏子槿是他徒弟的份上,他根本不会同柳卿卿一起下山。

    苏子槿道,“师娘对我关切极深,我自然也是知晓,感激不尽。只是……”他仍有所顾虑,却被赢伍岚打断。

    “师兄,近日我才回京,军中事务暂且不繁杂,既然其他人不便寻找,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前去找药。我听闻西蜀边境有猎鹤人,那边应该能够寻到十年以上的鹤子金。”

    苏子槿思忖片刻,“既如此,我再推脱就是辜负各位对我的照拂了,我先提前谢谢师娘和师弟。”他对眼前几人抱拳,此时此刻,他丝毫没有身为皇上的架子,仿佛时间一下子回溯到了在灵息剑庄的日子,没有政权相争,没有打不完的仗,只有呼呼作响的掌风,还有被楼英池责罚的抄写颂文。

    柳卿卿:“小岚此去,时间紧迫,最多只有三日。务必要带回此药。我们在这里等你。”

    赢伍岚点点头,“放心,我一定带回来,师兄你就好好听师娘的话,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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