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吃这个。”
林松云一脸嫌弃的扯过被小鸟霸占的龙槐木芽。
“这是我要用来勾兑药水的材料。”
“啾啾啾。”(“我想磨牙。”)
风临蹦蹦跳跳的飞到林松云肩上,由于契约的原因两人不用拘束于物种的原因而无法沟通。
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林松云的下巴妄图使其回心转意。
“说好不能吃。”林松云皱眉,刚把木芽上的水渍擦干,一回头就看到可怜巴巴的风临,不由感觉有些难为情,“喏,吃这个。”
他从兜里掏出前段日子去雪山打来的冰山雪蜈腿递到风临面前,“等你吃完我就考你这几天的功课。”
半处理的雪蜈腿表壳坚韧,放在桌上时还能听到清晰的响声。
考虑到风临的喙并没有那么坚硬,林松云贴心的用匕首看了道口,这么一来原本漆黑的外壳犹如被人撬开的蚌壳露出雪白柔软的嫩肉。
风临不再说话,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干饭中。
比她身形大好几倍的食物在风卷残云的速度下逐渐变小。
林松云处理好手上的事务时,风临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正躺在床上打盹。
小小的身躯却“霸占”在林松云的床褥上,发出不轻不重的鼾声,似乎在警示来人。
林松云不知道是谁叫她这般吃了蛇心豹子胆竟然天天吃他的药材,还日日霸占着他的床褥,一副没心肝的样子。
但风临有恩于他,而他还需要风临的帮助,索性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云。”
落雪的屋外,窗桠被人轻轻敲动。
“娘。”
林松云迎出门去,林夫人正端着热腾腾的糕点进屋。
“你爹做了些糕点,我带过来分你吃。”
林松云接过糕点,“谢谢阿娘。”
“你这孩子,不知怎么回事,先前我便一直想说,我与你爹对你好不需你日日感恩,更不要天天道谢。”
“爹娘对孩子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还用不着你给我们写孝廉。”
听闻此言,林松云低下头,不知为何,他明明一直待在暖和的室内养伤,不曾踏足屋外,此刻鼻尖却莫名的红了一块,像是被肆虐的冷气冻伤。
“我知道了,阿娘。”
“知道就好,还不快点把伤养好,你说,半大的小子在后山被天雷劈了,还连累一只刚出世的小鸟算话吗?我和你爹他们赶来时你俩都快冻死了,真是福大命大……”
林夫人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眼下她正四处张望,像在找什么,“你养的小鸟呢?”
“这么可爱,不会叫你养死了吧?”
见林夫人一脸兴奋的模样,林松云无奈劝道,“娘,人家正睡觉呢,你别去扰她。”
“无事,你只便带我看看,我不扰她。”
得此保证,林松云只能引她入内,通往内室的帘帐被轻轻掀起,后人又将其缓缓放下,只怕惊扰到这只小鸟。
林夫人也没敢靠太近,不远不近的瞧着,看到这个小小身躯颤动时,不由感到几分激动。
“怎么这么可爱。”
这句话林松云很赞同,经他这些天的照顾,一开始见面时的狼狈早已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小鸟志得意满的日益膨胀,只怕有天就会骑到林松云脖子上作威作福。
“对啊,比之前见面大了一圈呢。”
母子俩温情的聊天,一答一讪很是自在。
然而下一秒,小鸟翻过身,豆大的眼睛从二人身上来回徘徊。
林夫人见状,灿灿一笑,“我是不是吵到小鸟了。”
林松云也见到了还在睡眼蒙松的小鸟,“娘,您放心,她平常睡的很死的,这点程度还不至于叫她醒来,除非……”
电光火石间,林松云理解到什么,他回头望去,与风临的目的重合。
正是他刚放在桌上的那盘糕点。
风临扇动翅膀向糕点扑去,“啾啾啾!”(是饭!)
林夫人回头见到石化的林松云,“怎么了,儿?”
“娘,”林松云回头望向女人,“您说,爹做的这盘糕点里放辣椒了没?”
“啊这,”女人也联想到了什么,她灿灿的问,“你养的小鸟能吃辣吗?”
显然不能。
因为下一秒本来飞到糕点里大朵快剁的风临就突兀的喷出红色的火苗。
“噗!”
“咕咕!”
林夫人一脸诧异的看向林松云,她依稀记得这只小鸟的叫声好像不是这样。
“它……这是。”
“没错,”林松云无奈的闭上眼,“她在咳嗽。”
“我好像还见到它喷火了。”
林松云言简意赅,“被辣的 ”
“是吗,哈哈。”女人笑道,“我突然想起你爹把厨房炸了,我有事先走了。”
“等等!”林松云有意去拦,但羽族族长的功力怎会不俗,只一眨眼,屋内就安静的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这,”林松云收回手,目光转向风临,这只贪嘴的小鸟早已转战他处,大口大口的猛喝前段时间林松云温着的云茶。
他走上前去,温和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抚向风临全身,“啾啾?”(不辣了?)
闻言,林松云将手收回,转而拎起湿漉漉的风临,她刚刚冲太猛掉茶壶里了,好在茶水温凉才没铸成大祸。
“好些了?”
“啾啾!”(好多了!)
见状,林松云忍不住调侃道,“我希望你早日化形或者能快点学会口吐人言,哪怕把我吓一跳也比现在我俩用意念交流好。”
“啾啾啾啾啾!”(我会努力的!)
羽毛风干后,风临又回归了不可一世的模样,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插曲。
“好了?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林松云轻声笑道,气质温婉如玉,像极了一朵出水芙蓉,但又在柔韧处突显出几分刚毅,如同藏着一把刀,所以并不好惹。
“啾啾啾?”(晚饭吃蟹肉粥?)
“你一天天只想着吃饭?”林松云笑意更甚,但又像极了正在拐弯抹角的阴阳怪气。
眼见风临说不出个好歹来,他只得点出 “我说过,要考你我之前教你的。”
“复习了吗?”
风临摇摇头,接着,这个脑袋像拨浪鼓一样不停摇摆着,像是想要表达出自己极度的抗拒。
“没复习也考。”
闻此噩耗,小鸟疲惫的停止挣扎,爪子也不再去想抓什么牢靠的东西,孤零零的模样看起来很悲伤。
“我问你,你所在的羽族秘境叫什么?”
“啾啾。”(梦梧庵。)
“为什么叫这个名?”
“啾啾?”(难道是因为秘境里有颗梧桐树。)
“对。”
小鸟的脑袋低垂下来,“可是它死掉了,要不还是换个名字吧。”
话还没说完,她的脑袋就被林松云崩了下。
“多嘴,记好你该记得就够了。”
“天宫叫什么?”
这回风临老实了很多,一板一眼的回答问题。
“啾啾!”(九宫璃!)
“没错,相传每一座屋瓦都是用五华琉璃做的。”
“啾啾?”(真的?)
林松云原本绷紧的脸突然松懈下来,他噗嗤一笑,“当然是假的。”
他笑颜如花,像是想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那些人,爱装的很,面上却不显。”
笑罢,他回归话题,“魔界叫什么?”
“啾啾!”(思夜阁。)
“对 ,”他不忘点评到,“这名字起的好,魔界没有太阳,可不是思夜吗?这都一刻都不分隔了。”
“啾?”
“是啊,三界的太阳照不到魔界,久而久之便陷入黑暗,我前世还在那待过一段时光。”
他眯起眼睛,似在回忆,“那里的魔族很聪明,他们会收集能发光的材料来照明,充当太阳,只不过撑不了多久便是了。”
“啾啾啾?”(人,魔,仙,魔族不属三界,那还有什么?)
“妖界,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对了。”林松云淡淡的回答道,漫不经心的样子像在谈及什么无足轻重的话题。
见小鸟还是一副一脸迷茫的样子,他又补充道,“妖界在一场打仗后掩藏起来,我也不了解。”
……
一时无话。
该复习的功课已经复习完了,林松云也不再多言,俯身为自己新盏了杯茶细细品味,“等会我带你出去,当做你回答问题的奖励。”
眼下已是严冬时节,大雪封山,寻常人等绝不会选择在此刻进山。
但林松云不是寻常人,风临也不是寻常鸟。
确认过一切无碍后,一人一鸟就悄咪咪的遛向山中。
“啾啾啾!”
被闷在房中数月,得此空闲闻到新鲜空气的风临很兴奋,在林松云耳边没完没了的叫唤个不停。
“知道了知道了。”
林松云应答后将把大半个个身体伸出来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的风临又塞进斗篷里。
“老实点,不然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啾啾。”
闻言,风临也不再乱动,全当自己是座雕像。
斗篷里很暖和,在一深一浅的颠簸中,她沉沉的睡去。
见风临睡去,林松云也刻意放缓脚步。
他此程前来不为别的,是来摘生在陡峭岩壁上的雪莲。
摘来后给风临煲汤,叫她吃了后早些增长功力。
雪莲没那么好找,在逐渐变大的风暴里更是完全的隐蔽了身形。
在慢行至一陡坡时,打盹的风临兀的睁开眼,“啾。”
“怎么可能?这里会有人?”
闻言林松云并不在意,相反他更认为是风临睡糊涂了,采下雪莲后,他本欲返程,但见风临仍然坚持也就回到陡坡边仔细寻找起人烟。
这不找还好,一找在断崖间还真的发现了位不省人事的老人。
他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裳,林松云若是晚些来就真的无法救回,老人也就只能化作崖底的一具枯骨。
“你怎么发现的?”
林松云沉下声音问,他这么敏锐的听力都丝毫没发现老人的动静,风临只是在睡觉却能准确无误的告诉他地址。
“啾?”
“你也不知道?行,这笔账我们到时候再算。”
火焰使原本冰冷的洞口散发暖意,老人幽幽转醒。
“您醒了,老人家。”
老人一睁开眼见到位生的俊朗,玉树临风的小公子,肩头还趴着只不是俗物的神鸟,当即就要跪下,动静大的吓风临一跳。
“这么说,你们不是神仙?”
林松云好不容易劝住老人,闻言连连点头,“是,我只是个采药人,您怎么会来这么凶险的地方?”
闻言,老人怔了半刻,像是变得更加衰老,“和您一样,我也是为药而来。”
“我的老太婆被从边境来的魔族伤了,伤势太重,四处求医,好不容易才有人告诉我雪莲或许有救。”
“我不能放弃我的老太婆。”
他一字一顿,大有斩钉截铁的架势。
闻言,林松云反手,突然摸了摸风临的脑袋,“啾?”
“没什么,”他悄悄耳语,“你想不想帮帮这个老爷爷。”
“啾啾?啾啾!”(能帮吗?太好了!)
林松云回过头来,“我这里刚好有一朵雪莲,在这挖雪参时碰巧摘得,您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你收下就好,”老人连连推拒,“你救了我,我不能报答你,怎能如此,更何况我可以去找其他的雪莲。”
雪莲哪有这么好找呢?
林松云强硬的把花塞到老人怀中,“你说的对,这山这么大,我也可以去找其他的雪莲。我这个年轻人,别的不说,精力倒好得很,一天能走几百里路,您再不收下就是耽误我的时间。”
老人收下雪莲,“我该怎么报答您呢?”
“帮我向您的夫人问好。”
老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接着一场风雪掩来,再睁眼时,除了天地间刺眼的白,那还能见什么少年的身影。
见状老人也不再耽搁,下山启程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