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流火商量完,花剑知走出去,发现段烛和明瑕的房间已空空如也,看来两个人都出去打听消息了。
她走到前厅,让店小二准备几道本地的特产菜,这是她第一次来炎南,虽然任务沉重,但机不可失,她得先吃点好的。
入了夜,店里的人果然变少了,只剩下零星几个猎妖师分散地坐着。花剑知环顾一圈,最终坐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后,与她背对背。那女人背着一把斧头,背影也相当厚实,像头熊一样——花剑知自认为身材已经算比较宽厚的,可在她的对比下,自己却像一只小鸟。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花剑知心里嘀咕。
给她上菜的小二是白天时负责给猎妖师们吆喝生意的那个,等他摆好桌,花剑知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听说你们这最近在抓一只鱼妖,有人成功了吗?”
小二讶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堆笑道:“没呢。那条鱼实力不算最强,但狡猾得很,十分棘手,大伙都搞不定。大人有兴趣?”
“也不算有兴趣吧。”花剑知故作为难道,“我的一个朋友被他抓了,那条鱼妖说炎南见,可我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知道他人在哪?所以我希望有本地人帮我打听打听。”
她的声音清亮,在安静的客栈里,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背后的女人放下酒碗,角落的男人撇来视线,玩弄双刀的孩童转过脸,戴着斗笠的老人抬起头。
小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目光也越来越亮:“大人是见过鱼妖了?”
花剑知点点头。
“你们逃出来了?”
花剑知再点点头。
“您的朋友被抓了,您逃了出来?”
“准确来说,应该算鱼妖逃了吧。”花剑知歪歪头,“前两天,我和我的朋友——就是今天和我一起来住店的那两个人,一起击退了鱼妖。”
“我们这里的确有位大人想抓鱼妖,”小二笑着蹲在地上,双手扒紧桌角,眼看就要给花剑知跪下了,“这可是一大笔钱,您如果想赚的话,我可以给您牵线!”
花剑知满脸困惑与犹豫:“那钱怎么分呢?我初来乍到,只是想赚点钱当作路费,你们的规矩,我并不懂。”
小二刚要开口,身后的女人忽然一挥手,把他推翻在地,自己则端着酒,坐到了花剑知对面。她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用膝盖顶着端酒的胳膊:“新来的?想赚钱?”
花剑知坐得笔直,恭恭敬敬地低下头:“你好。”
“我叫余锋,人家都喊我余四娘,”女人昂起头,神色不可一世,“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小卒而已。”花剑知不想现在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吗?”余锋笑了笑。
花剑知与她对视,两人静止片刻,又同时跳了起来。余锋从背后抽出斧头,劈向花剑知坐的地方。花剑知撑着身后的桌子跳了出去,她借力伸出腿,两脚踢向余锋的脑袋,接着滚到桌后,一边以桌子作为挡板,一边抽出剑。饭菜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凳子也被一劈两半,店小二抱着脑袋在地上乱爬,他的动作甚至比花剑知和余锋还要灵活,很快就钻进了位置安全的厨房里。
花剑知没能喘息多久。她防守余锋的时候,坐在角落的男人突然冲了上来,他双手戴着带刺的拳套,迅猛地对花剑知打出一套拳法。拳刺划破了花剑知的衣袖,但也给了花剑知机会,她反手握剑,从下方将男人的手臂砍断。男人哀号一声,大量的鲜血喷涌出来,渗透进木质的地板。花剑知抓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撞向楼梯,把他磕晕以后,她甩开手,任由他躺倒在地。
余锋再次拎着斧头奔向她。同一时刻,老人站起身,把斗笠甩向她。斗笠在空中旋转的时候,飘带顺风飞起,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短刀。整个客栈都是余锋的人——花剑知这下算明白了。
每一个人她都得防着,不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她的余光瞥到跃跃欲试的孩童,于是花剑知率先抢走她手里的双刀,一把刺向老人的眼睛,一把甩向余锋的脖颈。刀剑精准地在余锋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她捂着伤口,节节败退。
发现花剑知还不打算收手,余锋慌忙举手:“不打了!不打了!”
“不打了?!”
和妖怪打架是一回事,和人过招则是另一回事。花剑知已许久不和同行比划,情绪激动得要命。对她而言,这四个人只是开胃小菜而已,她刚准备打个酣畅淋漓,怎么可能收手?
花剑知快步冲到余锋面前,用碎月把余锋的手掌钉进墙面。余锋叫得越大,花剑知就越兴奋,笑得越狰狞:“你自称余四娘,那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我叫花剑知,那个光提到名字就能把你们吓破胆的花剑知!”
“花剑知?!”余锋惊愕地瞪大眼睛,“不,怎么……花剑知为什么会来炎南!”
“我为什么不能来?”花剑知邪气地笑着,“你是这里的头?”
“是。”余锋的两颗眼球因惊恐而疯狂地颤抖,“花小姐,花小姐,有什么吩咐?”
“首先,”花剑知把碎月放回剑鞘,她看着痛苦地捂住手掌的余锋,忽然收起了杀气,像大家闺秀似的轻轻一笑,“我要吃一顿炎南特色,你有没有推荐?”
余锋虽然实力不怎么样,地盘却不小。花剑知一开口,她立马叫来马车,把她送到了炎南最豪华的酒楼。即便到了夜晚,这家酒楼依然灯火通明,门庭若市。听说余锋来了,酒楼掌柜亲自出来迎接,先提了三坛好酒送进包间。
被花剑知几下打败的人,居然能在炎南如此嚣张跋扈。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看着余锋在包间里忙前忙后时,花剑知这样想。
余锋亲自把酒碗倒满,端到花剑知面前:“花小姐,请用。”
“谢谢。”
花剑知决定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心地善良的大家小姐,而不是凶残嚣张的猎妖师。她甜美一笑,从余锋颤抖的双手里接过酒:“你们炎南的人,不会都认识我吧?”
“至少咱们这一行,都多多少少听说过您。他们兴许不知道您具体做了什么,但肯定知道您是同道中人。”余锋笑得勉强,虽然临走时花剑知好心地帮她包扎了脖子上的伤口,但这反而加重了余锋心中的疑虑,她总感觉花剑知趁机往她的血里投了毒,总想伸手摸一摸,“我真没想到花小姐会来炎南,冒犯了您,您不要记挂在心上。”
“理解啦,反正你没有伤到我。”花剑知敷衍地摆摆手,她推开窗,好奇地看向楼下起舞的舞者们,他们衣裙飘飘,姿态灵动。在舞者身后,还有一群乐师演奏舒缓而动听的音乐。
好一个歌舞升平之地。若不是她提前知晓,肯定想不到此处正有无数血腥的猎妖师待在楼上。
花剑知其实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在客栈战斗时的气氛太好了,如果她不大喊一句“我是花剑知”,实在太辜负那个场面。如今她心里虽有几分后悔,但更多的是畅快。
“花小姐来炎南所为何事?”
当然是来杀你们的,花剑知心说。
不过看到余锋以后,她又起了别的心思:如果只杀几只出头鸟以儆效尤,把其他人收归自己名下呢?她需要自己的势力,若赶尽杀绝,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起到相反的效果。
虽然猎妖师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物,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她可以从中挑几个最好用的带走。
花剑知将话题扯远,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炎南的猎妖师都是你的手下吗?”
“不,除我之外,还有另外三人,掌握了炎南的势力。不过,”余锋骄傲地挺起胸膛,“这里面,我是地盘最大的,他们三位,加起来都不如我。”
一个小地方还拉帮结派的,池子不深,王八倒是很多。
花剑知放下酒碗,见余锋想给她续上,她赶快伸手挡住了她——花剑知虽然能喝酒,但也不是千杯不倒的体质,今晚要干活,她不能让自己醉醺醺地动身。
“我来炎南,的确有些事情要办。”花剑知两只手交叠握住余锋,后者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她安抚地微笑,“其实,我希望挑几个好用的猎妖师作为我的助手,因为陛下……”
余锋专注地听她讲话,提到“陛下”二字,她的眼睛立马放起了光,可很快,她又翻起了白眼,口吐白沫,倒在了桌上。
酒坛里的酒水跳跃起来,他们在空中形成两只眼睛,冲花剑知俏皮地眨了眨后,又飞回了酒坛里。
“你往水里投的毒也太多了。”
愣了一会,反应过来的花剑知向不在现场的流火抱怨。她看着晕倒的余锋与满桌的狼藉,不由叹口气。
虽然计划提前了一点,但花剑知早有心理准备,她抽出剑,一脚踢翻酒桌,大摇大摆走出包间,对酒楼里的人怒吼道:“余四娘死了!以后这地方就是我的地盘!敢拦我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