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晌午昏暗的天空却没有一丝的光线,风一阵阵的轻抚而过带起连片的乌云,不急却吹得人只打寒战。
随后,秋雨便窸窸窣窣的打在木制房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不大却吵得人心底一阵阵的发慌。
韩家村尾的一处屋内,仅有一张木床和一张书桌的房间里隐约传来一阵阵妇人低声的啜泣,偶尔夹杂着两三人不时的叹气和模糊的声音。
“儿啊,你睁眼看看娘吧!娘不能没有你啊。”穿着寒酸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跪趴在床沿边撕心裂肺的对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儿子喊着。
“嫂嫂,琦哥儿已经去了,你要注意身体啊,他的后事还要你来的啊。”她旁边的一个妇人劝慰道。
听到这话老妇人哭的更大声,她上气不接下气道:“琦儿还有气,还有呼吸啊,你们看看啊,琦儿没死他只是病了。”
随后扭头眼神哀怨的看着旁边一直站着的两个男人。
“弟妹啊,我知道你只有这一个儿子,琦儿也一直是我们韩家村的骄傲,但是五叔都已经说了准备后事,人总要面对现实的,就让琦儿尽快入土为安吧。”中年男人说道。
“什么入土为安?琦儿不是还活着吗,你看看他的脸色,他只是在河里不小心呛到水了,会好的,会好的...”
老妇人像是听不见别人说话一般嘟嘟囔囔的自顾自念叨着。
中年男人无法,眼神示意的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族长。
头发全白拄着一根木杖的老人看着这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也是心生悲凉
他对着男人摇了摇头后猛地吸了一口手中雀黑烟嘴吐出连片的浓烟,随即长了叹一口气。
“唉~,三儿家的起来吧,哪有娘跪儿子的,这不是平白让琦儿折寿嘛。”
“对对对,不能让琦儿折寿,我的琦儿可是要当状元,要长命百岁的。”
老妇人听到这话哆哆嗦嗦的起身,却因为久跪起身不稳突然跌坐在了地上。
“嫂嫂,当心啊!”年轻的妇人来不及扶,双手虚托的说道。
“没事。”老妇人摆了摆手却没有起身,看向儿子两眼无神一动不动。
屋内,四人无言。
屋外却一时间秋雨急来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雨水似是鞭子般噼里啪啦的打在四人的心上,力道各有不同但是心里都不是滋味,各有各的苦涩难言夹杂着其他无法言喻的情绪。
老妇人心里只有悲伤难掩,这雨就像她哭不完的眼泪流不尽的血。
我的的儿子就这么死了吗?我一个寡妇把孩子从小拉扯大好不容易孩子出息了就这么去了?不,她不相信这个现实。
中年夫妻伤感不已但这份伤心中却夹杂着一分愁绪: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从小看到大,他们家还因为侄子前几年考上了秀才受益减免了五亩田的税和杂役,侄子去了明年他就要去服徭役了,听说今年朝廷的徭役又加重了,作为家里唯二的劳力这可如何是好。
老族长也是在心里叹气:琦儿是我们村最聪明的孩子,老夫不顾劝阻举全村之力供他读书上进指望着他有朝一日能鱼跃龙门鸡犬升天,琦儿这孩子也争气,他这一去全族的指望可都打了水漂。
电闪雷鸣伴随着咔嚓一声,电光照在每个人惨淡的脸色,也照的昏暗的屋内亮了一瞬。
“琦儿没死,他没死。”妇人突然间跪趴起来抓住儿子的手,对着屋内人大喊道。
“弟妹~”男人无奈的喊了一声道。
“真的,你看刚刚闪电琦儿的眼皮动了一下,你们快看啊。”老妇人激动的大喊。
“老大家的盏个灯,仔细瞅瞅。”老族长皱着眉头对着男人吩咐道。
男人拿起桌子上的油灯递给老族长,老族长对着烟杆猛吸一口吐出一股烟气后烟锅冒出了一点火花,他用烟锅把灯芯点燃,随手把灯递了回去。
男人左手虚托护着火苗,右手小心翼翼的拿起油灯举在床的一边,四个人凑近瞅了瞅毫无变化。
“弟妹,刚刚闪电你可能是看花眼了。”男人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老妇人不死心的一把夺油灯照在自己儿子的脸上,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
过了约莫片刻,她突然激动的喊到:“动了,动了,族长你看啊,我儿的左眼皮动了一下。”
“我看到了,看到了,琦儿活了。”族长激动的直拍墙壁。
“老大家的看到没,你侄子动了还有救,快去村头请你五叔过来看看。”
“好嘞,我这就去。”
迎着瓢泼的大雨,男人想也不想抄起门口的雨笠快步跑出门去了村头。
床上的男人眉头微动随后呻吟出声:“嘶~”
我是谁?我是韩琦,不对,我是傅文和,梦里他看见了韩琦的一生:幼时家贫父亲早逝在母亲拉扯下长大,他幼时敏而好学获得族里的助力得到读书的机会,从少年中案首的意气风发到乡试落榜后的失足落水。
“师傅,弟子,弟子落榜了。”梦中的傅文和一脸羞愧。
“不应该啊,你是我们书院最好的弟子,书院的几位夫子都看好你认为你有及第之才,连高斌都中了,你这是不是考试分到臭号了?”学院夫子摸了摸胡须不解道。
“没有,这次可能是我自身功底不足吧,来年弟子可能就不能侍奉左右。”
“你把答案默给我看看。”夫子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说道。
一个时辰后,傅文和把自己默下的文章递给了夫子,夫子仔细的看了看。
“不应该啊,不应该,你这文章可以说是笔酣墨饱一气呵成,怎么会不中呢。”夫子边看文章边点头一脸的想不通。
“弟子,弟子...”傅文和衣袖下双手握拳低下头一脸的不知所措。
回到书院宿舍后,傅文和双手抱膝倚靠在床的墙脚,想着这次落第后应该怎么办,家里的钱财也只够这次考试...
“恭喜李兄,喜中解元。”墙角传来高斌的声音。
“高兄,同喜同喜啊。”
“你看红榜了吗,我们的傅大才子竟然没中,哈哈哈,看他一天天傲气清高的样,乡下人就该回去种地去吧,还读书我呸!”
“诶,高兄慎言,毕竟有同窗之谊。”李子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同窗,我可没有一个乡下泥腿子的同窗。”高斌一脸的嘲讽。
“对了,李兄你这次策问你是如何答的?”
“自昔有天下者,各有所尚。夏之忠,商之质,周之文,其尚各殊,其人君故欲以所尚率天下乎?抑因时势人情之自然而从之乎?三代以降,若汉唐宋,传国皆数百年,其所尚亦可推而知乎...”
“李兄文采斐然,解元之位名副其实啊。”
不对,这不是我的答案吗?李子富怎么会知道,他的策论内容和我一样,那我这次名落孙山必定有鬼,不行我要去告诉老师。
傅文和站起身来,准备向屋外走去。
“李兄你这次高中,令堂又是巡抚,来年的春闱不是手到擒来嘛。”高斌恭维道。
听到这话傅文和迈出门的脚又缩了回来是啊,李子复的爹是朝廷巡抚正二品大员,我若贸然说明此事是韩琦抄袭有没有人信是一回事。
再则乡试成绩作弊不可能是他一人做成,他爹不可能不知道此事,倒时反而告我污蔑我可就全毁了。
画面一转
“李子复,站住。”
“是韩兄啊,有事吗?”
“这次科举,这次科举,我在隔壁听见你和高斌的话了,你念的策论...”傅文和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子复凑近在他耳边低语:“你是不是想说你怎么会落第,没错文章是你写的,但是解元之位是我的。”
随后又捏了捏他的脸用正常的声音说道:“傅兄你该笑笑,我讲的笑话很有趣不是吗?”
看着李子复渐行渐远的背影,傅文和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迫切的想要出人头地的心在这刻到达了顶峰,一股股的愧疚委屈无助也随着如影随形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了上来。
细雨微落他的心也随着雨滴般复杂却又不知去往何处,这一刻他迷茫了。
回家的路上,傅文和一边发疯般的奔跑一边思索着要怎么开口面对家里为他操劳的娘和殷切期盼着的族人们。
毕竟为了他读书交束修举族上下可以说是缩衣节食,距离下次乡试还有三年之久。
“我又该何去何从,我又该如何开口,啊啊啊啊啊啊。”他对着村前的湖面发泄着,突然脚一滑摔进了水里。
梦到这里韩琦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老的面庞。
“儿啊,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可担心死娘了。”
“你是?”
“我是你娘啊,你怎么了,怎么不认得娘了。”
回忆脑海里那些片段,傅文和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借尸还魂又活了过来,回想起心中的那口闷气。
他默默念道:文和兄我会实现你的夙愿、好好待你的母亲,以后我就是傅文和了。
“娘”傅文和声音沙哑的答应道。
“娘在这,娘在这,你五叔马上就来,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老妇人使劲用袖子擦了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