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皆凝回到沈府时，沈府门口才刚挂上夜灯笼，时辰刚好。
沈皆凝房内。
在他出沈府不久后，柳娘就清醒了映春向柳娘要了一两银子，现在正将银子交给他。
“可以了，映春你回去吧。”沈皆凝瘫在椅子上，蜡烛的光晕散在他的发梢将白发镀成了橘黄，似墨画般美丽。
“是，小少爷。”映春出了房门顺带将房门“吱呀”一声关上。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
窗外的一缕阳光打进房中，正巧打在沈皆凝的眼皮上，刺得他眼睛发酸。
索性直接起身，不再躺在椅子上。
在椅子上睡了一晚，浑身难受。沈皆凝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去用早膳的路上。
“小少爷好。”两个丫鬟异口同声地向沈皆凝问好。
“嗯。”他点头示意。
沈皆凝转头的功夫就听见其中一个丫鬟说，
“你听说了吗？昨日禁宵令后沈府门口来了个人，在哪待了一晚上，好像现在还在那儿呢。”
另一个丫鬟侧头道：“那他怎么没被抓？”
“傻呀，在外人眼里看他，不就是沈府的人吗...”
两个丫鬟的声音渐渐远去，沈皆凝站在原地想了想，在吃饭和好奇心之间选择。
最终还是决定先去看看的门口的那个人。
沈皆凝刚出门口一眼就瞥见一旁黑漆漆的一坨。
是他？
沈府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个人，正是昨日的小乞丐。
小乞丐见有人停在自己面前便抬起头盯着这人。
两人的距离靠得过分的近，偏偏沈皆凝没察觉，他在好奇眼前的人为什么不害怕自己的眼睛和发色。
小乞丐却被沈皆凝看得不得意思了，耳尖和脸颊泛红发烫。
嗯，发烧了？不会着凉了吧。
想着，沈皆凝伸手探探小乞丐的额头，就看见他的手离小乞丐还剩一丁点的距离时，小乞丐全身瑟缩般抖了抖，眼神也游离不定。
“嗤，昨日不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怎么今日就怕了？”沈皆凝看见小乞丐这副模样认定了他是害怕自己，瞬间变了神色。
原本好奇的情绪荡然无存，一副冷清的模样，把人拒三丈之外的感觉。
既然他害怕自己，那定然和其他人一样，嫌自己恶心是怪物。
沈皆凝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有道理，他后退几步与小乞丐保持间距，也不再看他一眼。
“你还在这干什么？扰了沈府的名声，还不快滚。”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是在生气还是别的。
沈皆凝在原地站了许久，也不见小乞丐动身，也没听见他回应自己的话，肚子却是饿得“咕咕”的。
他正想偷偷瞄一眼小乞丐，就听见小乞丐结巴的话。
“求，求你，留下，我。”小乞丐说这话时，用种孤单无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沈皆凝。
沈皆凝转头刚好与他对上视线，两人视线交互，一时之间没人移开视线。
过了许久，小乞丐脸上的红也退了下去。
“走吧，进去。”最终是沈皆凝败下阵来。
他很见不得别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像当时秋霜看他的眼神一般，可怜无助。
听见小乞丐祈求的声音，心登时软了下来，回念一想他只是怕自己的样貌又没有做过分的事，倒也是人之常情，很好，又多了个不赶走他的理由。
小乞丐听见沈皆凝的话也不语，只是起身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沈皆凝本想将小乞丐带去用早膳的，回头一看小乞丐一身不仅破破烂烂的，还脏兮兮的。
浑身都是泥垢，根本不像能直接上桌吃饭的样子。
小乞丐见沈皆凝回头打量自己，也就乖乖地停下脚步低垂着脑袋，任由他打量。
沈皆凝决定还是先带小乞丐去沐浴更衣。
他将小乞丐带到东边的杂物房，杂物房已经许久未有人打理整个屋子灰扑扑的。
不过打扫一下勉强可以住人。
沈皆凝回头对小乞丐说：“我既然留下了你，那你就得干活，还得在名册记录姓名，你叫什么？”
这次，沈皆凝回头的时候小乞丐倒没地垂着脑袋，却也没回答沈皆凝的话。
就用着如此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沈皆凝。
良久之后，沈皆凝不耐烦了直言道：“没名字？”
小乞丐这才点点头，将眼神撇到一边。
“没名字啊，那你想姓什么？”
可谓是非常敷衍了，毕竟没名字的下人多了去了，大多都叫小一，小二之类的，没几个人有名有姓，沈皆凝肯敷衍帮他取个名就不错了。
“林...”问了这么多问题小乞丐才“降尊纡贵”地来了金口，也只是简言意骇地说了一字。
“林？那你就叫林实，好听吗？”
沈皆凝询问的眼神给到林实，看样子颇有要不到个答案就赖着的意思。
“嗯”林实点点头，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也不能有意见。
就算是沈皆凝让他叫林二狗他也得认。
“既然没什么问题那你自行沐浴，之后我再让人带你用膳。”丢下一句话，沈皆凝逃似地走了。
他倒不是有什么急事，单纯不想同林实待在一起。跟林实待在一起，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馊味他特嫌弃。
一溜烟进了屋子，刚吃上饭就有下人来传话：“少爷，大理寺郑少卿来话说，请您到大理寺一趟顺便带上您收留的乞丐。”
沈皆凝听了传话也不急，冲着待命的下人问道：“带林实做什么？”
“小得不知。”低着头的下人回话，他不敢随意回答沈小少爷的话，大家都说沈小少爷脾性不好，他不愿说多了惹主子恼怒。
“那就备车吧。”
“是。”
下人答应过后就退了下去。
沈皆凝大概能猜到郑舟泽请他去大理寺的缘由。
前阵子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无尸案，沈皆凝也略有耳闻。
据传言，这无身尸首是一位为爱痴狂而死的女子所化厉鬼而做，传言半真半假。毕竟都看热闹不嫌事大，越是邪乎的东西越能在人与人之间传开。
不只听闻了这一件事，沈皆凝还听闻这桩案子交给了郑舟泽负责，如今已然过去半月这案子却是没有一丁点进展。
他自然明白郑舟泽的意思，想请他去协助探案，这点很好猜。
至于林实，除开郑少卿有断袖之癖看上了林实以外，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不过，一位浑身都是馊味的乞丐，郑少卿应该看不上。
下人办事挺快的，沈皆凝思索间，他不仅将马车备好了还把林实带过来了。
“少爷，准备好了。”
小六，也就是方才来报信的那位下人，领着林实又一次踏进了屋内。
沈皆凝将撑在下巴上的手放了下来，正垂眸盯着桌上的纹路发呆。
小六这么一唤他瞬间回了神，抬眸望去。
少年微微颔首地跟在小六身后，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换下来，转而换上下人朴素的衣服。
沈皆凝看得有一瞬愣神，少年意气风发的肆意没有被这身衣服给禁锢，倒把他衬得更俊俏。
沈皆凝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林实，却没想到林实会突然抬头。
两人视线相撞，沈皆凝光明正大偷窥被发现有些尴尬，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咳咳...既然备好车了那就走吧。”
沈皆凝清清嗓子缓解尴尬，他并没有向林实说要去哪。
林实却乖乖地跟着他出了沈府。
天渐渐入秋，沈皆凝刚出沈府大门就觉得一阵刺骨凉意，但是又被头顶的暖阳照得暖暖的。
“林实，上去坐好。”沈皆凝站在靠近马车的一边，让出路让林实先上马车。
林实跟着沈皆凝出沈府的时候，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也不知道地上是有银子还是什么。
明明挺好看一张脸，偏偏老是低着头想怕谁看见似的。
林实听了沈皆凝的话也不答应，一声不吭的就上了马车坐得规规矩矩的，腰杆都挺得老直了。
沈皆凝：“......”叫你坐好还真就坐好啊。
沈皆凝：“过去一点。”
为什么非得两个人挤同一辆马车呢？沈府又不是没多的马车。
沈皆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林实看上去挺瘦弱的没想地坐进马车里会这么...这么大一坨。
不过好歹是坐进去了。
去大理寺的路上，沈皆凝思绪开始神游不可避免思考，郑舟泽请林实去大理的理由。
他定定的望着珠帘外，虽然只能从缝隙看见外面，马车行到市集处小贩的叫卖声接连不断。
他的余光瞥见，林实在看自己，于是沈皆凝猛地转头。
两人的视线又一次对上了，不过这次惊慌失措的是林实。
他方才是真正地在偷窥沈皆凝，似是怕被发现，还故意将微长的发丝遮住那双幽黑的眸子。
而他身上的馊味一扫而空，起而代之的是沐浴后的清，因为两人挨得近香鼻尖充盈着这股味道。
“你看我作甚？给你脸了？”很不错，跟吃了野葱一样呛人的话，虽然沈皆凝不吃野葱。
林实：“......”
其实他只是觉得，这位少爷与其他少爷有所不同，格外稀奇多看了两眼罢了。
见林实不吭声，沈小少爷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光明正大”的偷窥。
林实被骂了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保持着他那听学似的坐姿，只是微微侧了头。
其实马车停了有一会了，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过于诡异，才导致车夫不作声。
“下车。”命令式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在林实胜在乖巧听话......个屁，看样子林实并不是乖巧而是不爱说话。
沈皆凝见林实没有要动身的打算略有些无言，这人不会被自己刚才那一句话吓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