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花神
沈羡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他顿了顿，道：“还可以用，小姐。”
姜抒略略思索，朝他招了招手。沈羡不解，但还是走过去，姜抒道：“伸手。”
沈羡缓缓伸手，姜抒突然一把捏住他的胳膊。
“啊！”沈羡吃痛，下意识往后逃。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姜抒，“小姐这是做什么？”
“你都难受成这样了，干嘛还要劈柴。”
“管家安排的。”
“你不会和他说？”
“不想讨价还价。”
“……”
姜抒抿了抿唇，顿觉这人好像真的挺可怜的。
沉吟片刻，她道：“其实你也不用这样，两家毕竟有交情在，多你一个关系也不大，只是这些日子风声紧。等过些时日……”
沈羡笑了一声：“我也明白的，过些时日再说吧。”
姜抒没再说话，又折回厨房尝试和面。
她照着厨子的指导，和面做馅折腾了一上午，被几乎把厨房翻了个个，才终于做出了些许形状。将面团送进蒸笼后，姜抒擦了擦汗，深感慰藉。
她在厨房一直等到傍晚，实在无聊，伏在一旁的桌案上昏昏欲睡。不一会儿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是管家正在责骂沈羡，沈羡没反驳，只是垂着眼默默听着。
姜抒不太高兴，走出去道：“在吵什么？”
“小姐怎么在这儿。”管家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迎上来道，“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惊动小姐。是这小厮偷懒，说是劈了一下午的柴结果就劈出这点儿，让他挑水又打翻了水桶，这才说上几句。”
姜抒皱了皱眉，忍不住又看向沈羡的手。
她道：“他不是小厮，还有，他手是伤着的，李管家你去拿些药来，干不动就先别让他干了。”
李管家不解，但还是退下。姜抒将沈羡拉到桌边坐下，道：“袖子掀开，我看看。”
沈羡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掀开衣袖，露出已经淤紫的手臂。看起来很严重，是因为断过一次。
姜抒知道他手上的伤，也是因为前几天梦见过一次，接连追问只是为了核实梦境。
但她确实没想过会这么严重，忍不住道：“怎么弄的？”
沈羡闷声道：“路上吃不了苦想逃，被抓回去吊了三天就这样了。”
姜抒无奈看着沈羡。
管家刚好送来了药和绷带，姜抒将瓶子丢给他：“自己涂。”
沈羡没做声，从中挖出药膏敷在关节处，冰凉的药膏一点点覆盖住那些淤青。他突然抬头，问：“小姐为什么要对我好？”
姜抒一噎，摆了摆手：“不该问的别问。”
她其实没想那么多，最初提起只是想验证一下梦境和现实的重合度，至于现在，则是下意识觉得，这么严重的伤是应该上药的。
姜抒盯着他上完药，肚子开始咕噜作响。她揉了揉，下意识想找吃的，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
想起了重要的事，女孩当即一声尖叫，随即匆忙去蒸笼看自己的糕点。
显然，她来晚了。
原本鲜活可爱，由她精心制作的小面团，已经被蒸没了水分，变得干硬了起来。
姜抒伤心了，呜呜咽咽。
白忙活了。
沈羡好奇：“小姐何故亲自下厨？”
“风俗。”姜抒解释，“等过几天花神节到了，点心是要拿去送人上香的。”
沈羡挑了挑眉。
花神节最重要的项目是春游供花、美食新衣，女儿家更喜欢些，说是女儿节也不为过。沈羡记得往年在上京时，都是母亲和阿姐在做这些，他只帮过几回忙，陪着上过几次香。
姜抒却是很期待这次的花神节。
她是姜家次女，娘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她六岁那年病逝。姜抒遗传了母亲的不足之症，自幼大灾小病不断，总在吃药。
直到沈羡出现的前一周，她也是又生了一场大病，做了那个怪梦，初愈后去青崖山是想驱驱邪祟的，不曾想回来就赶上了沈羡到访。
也是因为身子弱，姜抒平日里其实鲜少出门，与外界交往也不算多，因此才对这种可以出去玩的节日分外喜爱。
沈羡想的却是另一码事。
他道：“小姐，过些天的花神节，小的想陪您去。”
“怎么？”
沈羡不语，姜抒也没多想，只是道：“你身份特殊，还不方便四处走动吧。我爹怎么说？”
“老爷说，我的名籍这几日就能送到姜府，之后只要不出衡阳界内，官府便不会再过问我的生死。”
姜抒听得有些无奈。
怎么感觉……他这么可怜呢。
沈羡那天和她提过好几次想陪她过节的事，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这倒是让姜抒有点疑惑了。
她虽然已经想不起具体的梦，但就是觉得沈羡是在带着目的求她。他想做什么？攀附权贵？还是疏通关系？
那几天两个人相处还不错，沈羡对姜抒一口一个小姐，嘘寒问暖妥帖照顾，似乎是真把自己当仆人了。姜抒深感怪异，以至于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到底张不开口拒绝，姜抒终于还是点了头，答应带沈羡一起出门。
转眼花神节当天，姜抒早早起床梳妆，穿上新裙子在镜子前转了两圈，心中雀跃。
她走出庭院，女孩子一身粉衣满身点缀，像一棵花枝招展的小桃树。
阿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三人一起上了马车。
沈羡看着马车外飞速流逝的风景出神，直到马车远离主城，他才问：“小姐，咱们这是去哪？”
“青崖山。”
短短半个月，这已经是姜抒第二次爬青崖山了。她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上次爬完回去，她在房里连歇数日酸痛才消失。偏偏今天是个日子，若是不能上山折枝祈福，今日这一趟也没了意义。
今日天光不错，没有下雨，可还是觉得累。
正当姜抒爬得气喘吁吁时，沈羡道：“小姐，我背你吧。”
姜抒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她想着，爬山那么累，有人肯背着走自然是好事。想着反正没有外人，也不怕传出去落什么话。
如此想着，踌躇片刻，她还是伸手搂住了沈羡的脖颈，任凭他一步一步背着她往前。
这还是第一次被外男背，姜抒难免有些慌张，感觉到少年的体温，心跳如雷，手脚也不知该往哪放才好。
“山路湿滑，小姐还是把住了为妙。”
姜抒有些尴尬，讷讷应了一声，又默默趴好。
临近山顶时，姜抒从沈羡背上跳了下来。今日过节，来上香的人也比往常多了不少。好在姜家是熟客，有专门的路可以通行。
姜抒轻车熟路到了花神庙，跪下来虔诚许愿，祈祷家人平安。
注意到沈羡一直在自己后面看着，姜抒有些疑惑，开口道：“沈羡，你要不要也来许愿？”
沈羡别开眼：“不必了，我求过，没有用的。”
“心诚则灵。”
少年人嗤笑一声：“小姐，我这辈子的诚意都要在那时用尽了。”
姜抒一噎，没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