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霜华罚跪到了时辰,却也不敢动,之前便有过罚跪到时辰后,她见无人来叫,便自己离去,最后却被大夫人以不尊重嫡母教诲的名义又多罚了一日。她扯扯嘴角,冷笑一生,心里暗讽道:什么尊不尊重的,只是瞧着不顺眼再多罚一日便罢了。何苦找些劳什子理由。这时,大夫人身边得宠的婢女走了过来,她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虽是婢女,指甲却涂着娇翠欲滴的红蔻丹,这双手正指着苏霜华额头,又愤愤的戳了两下,便得意笑到:“今日还算懂事啊,竟没起身,看来当真是罚怕了?”她又拍了拍手,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似乎要沾上的穷酸气拍掉一般:“算了,今日就到这吧,对了,后日午时,皇后娘娘在宫内的赏花台举办赏花宴,大夫人开恩,准许你也去,记得穿好些,别丢了老爷和夫人的面子,到时候出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罢,便一脸不屑的离开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大夫人就不该让这穷酸婢子去,到时丢脸了可怎么办。”一类的话走远了。
苏霜华慢慢的站了起来,膝盖出传来阵阵的刺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轻轻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盯着那婢女远去的方向,嗤笑一声,收回视线,慢慢回到自己的院子。云裳早就在门口等候着,看着苏霜华一瘸一拐的走来,她连忙跑过去扶着她,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声音中带着哭腔:“小姐,她们,她们太不是人了!为何要这样欺负您,明明您也是老爷的孩子啊!”
苏霜华拍了拍她的手,暗示她别说了,走进里屋,还是如此昏沉,她慢慢坐下,理了理云裳有些凌乱的发丝,安慰道:“云裳,不必哭泣,这都是习以为常的是事,以后就会好的。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过两日大夫人让我去参加皇后娘娘办的赏花宴,你去将我从未穿过的那件母亲留给我的青荷碧波裙拿来,这两日自己看护着这件衣裳,务必不要让他人经手,到赏花宴那日我会穿上它。”云裳抹了抹泪,急忙去找出那件衣服,不知是否是没穿过的原因,这裙子竟看起来清澈透亮,有一丝轻盈飘逸之感,云裳依然有些担心:“小姐,她们大概都穿的光彩夺目,这裙子虽然好看,但颇为素雅,奴婢担心……”
苏霜华笑了笑,眼神中透出几分神秘与笃定:“云裳,你不懂,我要的就是这一份素雅清淡,赏花宴上众人皆会争奇斗艳,如春日里的繁花。可若都是牡丹芍药,又有何新意?我着这件衣裳,于艳丽中的一片绿叶,反倒更引人注目。况且,我要的并非是在她们那些庸脂俗粉中争得一时风头,而是……”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似乎看见了自己所谋划的未来,“而是要达成一些更为重要之事。”
云裳虽有些懵懂,但看自家小姐坚定的眼神,直接点头应下:“是,不管小姐要做何事,奴婢都会陪在小姐身边。”这两日,云裳寸步不离的守着那件裙子,仿佛守住了苏霜华所有的希望。而苏霜华叶也未闲着,她用自己这几个月存下来的月例,买通了一个嬷嬷,寻得了一份宫中的舆图,细细研究着赏花台周围的布局与路径,心中暗自谋划着如何在宴会上不动声色的接近那位权倾朝野的君墨倾。
赏花宴当日,苏霜华早早起身,洗漱梳妆。云裳小心翼翼地为她穿上那件青荷碧波裙,又轻轻拿起梳子,将苏霜华如墨的长发仔细梳理顺滑,将头顶的头发轻轻拢起,用一根木质雕花簪子固定,这簪子样式古朴,雕刻着精致的荷纹,与苏霜华身上的青荷碧波裙相互映衬,别有一番清雅韵味。随后,云裳将剩下的长发分为两缕,相互交缠编织成松松的麻花辫置于胸前再用几枚细小的珍珠发夹点缀其中。大功告成之后,云裳眼里透出一丝惊艳:“小姐,您好久没有认真打扮过了。如今真是倾国倾城,我想,那什么大小姐、二小姐的,都比不过您!”苏霜华听罢撒娇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就你会哄我,走吧,不然赶不上家中的马车了。”
苏霜华第一次坐上了家中的马车,车内的装饰虽算不得奢华至极,却也处处彰显出苏家的家世。她轻轻靠在车璧上,心中有些苦涩,可很快过去了,她轻轻抚摸着身上的裙子,轻轻闭眸。马车缓缓前行,车轱辘碾压着石板路发出的声响,在她耳中仿佛是一场盛宴开场的前奏。
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口。苏霜华在云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眼望去,宫墙巍峨高耸,朱红的大门紧闭着,透着一股庄严的气息。守门的侍卫核验了身份后,便放她们进入。沿着长长的宫道前行,苏霜华一路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与记忆中的舆图一一印证,脚下的步子不紧不慢,仪态优雅从容,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波澜起伏。
行至赏花台附近,已经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和丝竹管弦之声。苏霜华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当她踏入赏花台的那一刻,仿佛一阵清风拂面,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那些原本在高谈阔论、相互攀比的世家小姐们,看到苏霜华这一身素雅却又别具一格的装扮,眼中纷纷流露出惊讶与不屑交织的复杂神情,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也随之响起。大夫人见苏霜华进来,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中满是嫌恶,轻声哼道:“瞧瞧这穿的,真是小家子气,也不怕丢了我们苏家的脸。”身旁的几位姐妹像是得了令箭一般,纷纷附和起来。大小姐苏瑶光捂着帕子笑道:“妹妹这是不懂规矩吗?如此素雅的装扮,莫不是不把皇后娘娘的赏花宴放在眼里?”二小姐苏雾岷也跟着嘲讽:“怕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首饰衣裳,才这般寒酸吧。”
苏霜华面色平静如水,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轻声说道:“母亲,姐姐们说笑了。霜华自知身份卑微,不敢与姐姐们争艳,只愿这一身素雅能为这繁花似锦的宴会添一抹别样的清新,不辜负皇后娘娘的盛情。”说罢,欣赏起周围的花卉,仿佛刚才的嘲笑与她无关。这淡然处之的性格,反叫周围的夫人贵女多了几分好感。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在赏花台踱步,实则按照早已谋划好的路线,慢慢靠近君墨渊可能出现的地方。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苏霜华抬眼望去,只见君墨渊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走来。她眼神一亮,故意装作被旁边的树枝挂住了裙摆,手中的丝帕轻轻飘落,恰好落在君墨渊的脚边。
苏霜华急忙上前,屈膝下蹲,姿态优雅地伸手去拾丝帕,轻声说道:“臣女冒昧,惊扰了大人。”君墨渊低头看去,只见一位温文尔雅的女子映入眼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探究。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声音低沉地说道:“无妨,姑娘倒是生得一副好模样,不知是哪家的千金?”苏霜华微微垂首,轻声答道:“臣女乃苏府之庶女苏霜华。”君墨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原来是苏姑娘,前几日见过。今日细看,当真是气度不凡。”苏霜华心中一喜,面上却仍保持着谦逊的微笑:“劳大人记得,霜华不过是蒲柳之姿,不敢当此夸赞。”两人聊起来后,苏瑶光看到这幕,不禁咬牙记恨着,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皇后身着一袭明黄色凤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华丽的凤凰图案,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那凤凰似要振翅高飞一般。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盘起,头戴凤仪金冠,点缀着颗颗硕大圆润的明珠,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更衬得她面容雍容华贵。她的眼眸深邃而明亮,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与高贵,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大方,缓缓入座后,轻抬玉手,示意众人平身,声音轻柔却又清晰地在众人耳边响起:“今日赏花宴,各位不必拘束,尽情赏玩。”
苏瑶光见皇后并未过多关注她,心中不甘,便端着酒走向苏霜华,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妹妹,这皇家盛宴难得一遇,姐姐敬你一杯,愿妹妹日后也能有如此福分常伴贵人。”说话间,她故意脚下一崴,手中的酒直直地朝着苏霜华泼去。苏霜华眼神一凛,侧身轻盈地避开,身姿如风中弱柳般翩然。
这一幕恰好落入君墨渊眼中,他剑眉微蹙,正要开口,苏霜华却抢先一步,恭敬地向苏瑶欠身行礼:“姐姐小心,这宫廷宴会,人多眼杂,若是因一时不慎失了仪态,恐会落人口舌。”苏瑶光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刚要发作,君墨渊低沉的声音传来:“苏小姐,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盛宴,莫要失态,失了苏家的体面。”苏瑶狠狠瞪了苏霜华一眼,咬着牙道:“妹妹好手段。”便匆匆退下。
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此时,一位贵女演奏完琵琶,皇后轻轻鼓掌,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这位姑娘是?本宫见姑娘端庄大气,今日可否为本宫展示一番?”苏霜华心领神会,款步上前,恭敬地向皇后行了一个大礼:“臣女苏府庶女苏霜华,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臣女献丑写一幅字,望为娘娘的赏花宴添彩。”
宫女迅速摆好笔墨纸砚,苏霜华深吸一口气,拿起毛笔,手腕轻转,笔锋游走如龙蛇。不多时,一首应景的诗词便呈现在众人眼前,字体飘逸洒脱中蕴含着劲道,布局疏密得当,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卷。
皇后微微前倾身子,仔细端详着那幅字,眼中满是惊喜与赞赏:“好字好词!苏姑娘果真才貌双全,这宫中女史一职正缺人,苏姑娘可愿留下来,为本宫分忧?”苏霜华心中暗喜,面上却依然保持着谦逊的微笑,再次屈膝行礼:“能侍奉皇后娘娘左右,是臣女前世修来的福分,臣女定当竭尽全力。”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君墨渊:“君公公,你觉得本宫这决定如何?”君墨渊微微躬身:“娘娘慧眼识珠,苏姑娘才学过人,必能胜任。”皇后轻笑一声:“如此甚好。”说罢,招手让苏霜华上前,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从今往后,你便在本宫身边,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苏霜华垂首答道:“多谢娘娘厚爱,臣女定不负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