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狭小的房间，散落了各种纸张，上面的图案或蠢萌、或温馨。
书桌前趴着一男人，手背抵着额头，另一只手拿着一只铅笔。
背不算宽，白色的衬衫到处都是皱巴巴的，头发凌乱。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是金主爸爸，快接我电话，我是金主爸爸，快接我电话……”
男人惊醒，迅速摸起了手机。
“喂，老板。”
“我正赶稿呢。”
“我保证明天，不不不！今天晚上就能交。”
男人，也就是何况，放下了手机，两只手大力揉着他的栗色短发，显得更炸了。
何况皮肤冷白，赶了三天画稿，眼下愈发显得青黑。
何况定了定神，又伏下身子，投入紧密的创作中去。
……
交完稿已经是半夜两点了，肚子已经敲锣打鼓好几回，何况伸了个懒腰，汲着拖鞋朝客厅的冰箱走去。
这个时候合租室友早睡了，客厅黑漆漆一片，何况掏了个面包就往回走。
作为一个日夜颠倒的插画师，为了这一单，何况已经三天没出过门了，睁眼就是开画，从第一版过到第四版，最后顾客一句“还是第一版吧。”结束战斗。何况内心毫无波动，只是有点想死。
好歹是拿到了尾款，又可以撑一段日子了。
何况，男，23岁。
刚大学毕业不久，作为一个插画师，经历了一年的社会捶打，已经从一个活人变成了活人微死的状态，何况已经能预想到，再过不久，他就能死人微活了。
呵呵。
插画师，狗都不干！
这么想着，何况迅速解决完面包，刷了刷手机，余额3364.68元。
人生困苦，活着就好。
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宿主您好】
【欢迎来到白日梦企划部门】
【检测到您的脑部波动，正在与您链接】
【链接10%……】
【50%……】
【80%……】
【98%……】
【链接成功！】
【我是您的助手，编号2528】
？
任谁睡着睡着听到这一段带着嘶嘶啦啦的电子音，都会觉得是在做梦吧，何况也不例外，直到它开始报个人信息。
【系统扫描】
【……】
【何况】
【男，23岁，毕业于南宁大学插画专业，自由插画师，手机余额3364.68元，具备生产白日梦的资质，现为您播报白日梦企划部门相关内容】
【白日梦企划部门成立于晨元547年，面向全社会招揽白日梦制造优秀人才，为梦发电，创造幸福生活！】
【您的职位是——实习生】
【现发放您的实习任务】
【前往坑你没商量菜市场，购买10元卤味】
【请宿主积极工作，我是您的系统助手2528，很高兴为您服务。】
随着一板一眼的电子播报结束，何况还没回过神来，躺在床上，两只手压在被子上，眼神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救命！
我这是把脑子熬坏了？
何必在脑子里疯狂喊叫，并试图和那个莫名其妙的电子音对话。
“你好？”
“hello？”
“こんにちは？”
“Bonjour？”
“萨瓦迪卡~”
……
无人回应。
果然不能熬夜，都熬出幻觉了，睡吧睡吧。
昨天刚交完稿，何况准备体验体验公园20分钟定律，带着野餐垫，骑着小电驴就朝附近的人民公园去，那附近有个菜市场，可以买些熟食。
昨天那个电子音提到个什么坑你没商量菜市场，虽然不信，但是来都来了，听都听了，对吧。
说服完自己，何况神态自若朝菜市场骑去。
没几分钟，菜市场的门头就隐约看得到了，只是字还看不大清。
何况就近把小电驴停了，眼睛不由自主往招牌上瞟。
【东大街菜市场】
“我就说出幻觉了，我还真来了。”何况脚步不停，继续往里面走。现在不算早，大爷大妈们早就摆完摊买完菜，里面只剩下些杂货铺卤味店还开着。
寻着记忆，何况来到一家卤味铺子门口，正打算进去呢，突然发现脚下踩着张十块钱的蓝色票子。
“老板！老板！你这地上掉了十块钱。”
老板围着围裙，摘了手套，擦了把手就出来了。
“小况啊，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给你留鸭架啊，黑鸭的都卖没了。”
还没走到跟前，老板就开始招呼何况，这家卤味店开了很久了，味道很好，何况爱吃她家的黑鸭风味的鸭架，以前上学能连吃一周，一来一回就和梅姨熟了。
话说梅姨，就是眼前的白胖老板，头发绑得利利索索，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以前没少照顾何况，知道他爱吃鸭架，还会特地留。几年过去了，何况大学毕业了，梅姨的儿子接了卤味店的班。
“今天你在呢，梅姨，这十块钱是不是你掉的？”
“小况就爱和姨开玩笑，这哪有十块钱啊。”
何况看着就在脚边的蓝色票子，内心疑惑。
“来，难得看到你，进来说话。”梅姨没再往地上瞧，只觉得何况在和她开玩笑，打算伸手招呼何况进来坐。
“梅姨，就在这……”何况弯下腰，一只手朝十块钱探去，刚摸到人民币的边，那张十块钱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色，毛爷爷的画像被一堆看不懂的符号取代。
【检测到宿主存在，开启任务模式】
何况站直身子，眼前的景象都变了，人也不在菜市场里面，而是刚刚停电动车的地方。
再次往招牌看去。
【坑你没商量菜市场】
！
我靠？
这什么玩意儿！
何况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看到的还是坑你没商量菜市场，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手里还拿着刚刚那张十块钱。
十块钱的样子已经完全变了，像是别的国家的纸币，不对，像是别的时空的钱币。纵横交错的符号，质感像是塑料，附着着一种莫名的光泽，上面只有那个数字10何况能辨认出来。
许是何况在原地呆滞太久，电子音又出现了。
【请宿主尽快开始任务，前往坑你没商量菜市场，购买十块钱卤味。】
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围，何况试图骑着电动车就跑，但还没摸上车把手，就感觉有一层透明的胶质阻隔着他，他越用力，那层胶质就越明显。
果断放弃，何况选择脚动跑路。
但是没跑出多远，就跟自动刷新一样，重新回到电动车旁边。
反复几次，何况累得够呛，上午刚收拾好的发型也散了，几根呆毛大刺刺地在风中招摇。
何况又看了眼菜市场的门牌，还是那个古怪的名字，又往里头看了看。
构造一样，只是一个人都没有，灯光也更暗。
这让何况想起了同行画的规则怪谈的插画。现在没别的法子，电子音也不叫了，只有这一条进去的路没试过。
大不了试试就逝世。
打定主意，何况朝坑你没商量菜市场走去。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了各种吆喝声，还有剁肉的声音。
“新鲜萝卜咧！”
“来点白菜不，刚从地里摘的。”
“……”
不对劲。
一万个不对劲。
何况看着眼前没有一个人的菜市场，冷汗直冒。
也许真得逝世了。
我的3364.68！
我的1009个鸭架！
何况脑子里飞快计算，死活不迈最后一步。
【检测到宿主消极工作，即将采取强制手段，倒计时10、9……】
靠！
何况心一横眼一闭，一脚迈了进去。
又是透明的胶质，只是它更软，几近于不存在，只是何况通过时，有若隐若现的蓝色微光。
“白菜便宜卖！”
“卖猪肉！新鲜咧！”
“小白菜大白菜鸡毛菜！通通两块！通通两块！”
……
瞧着眼前热闹的景象，人头攒动，叫卖的小摊贩，正在讲价的大爷，还有到处溜达的小狗。
如果不是刚看到一片昏暗的菜市场，何况还真以为这就是公园附近那个东大街菜市场呢。
浑身上下都检查了，只有手里的十块钱还在，何况又走了一遍，来到梅姨的卤味店门口。
探头探脑往里头看了眼，不是熟悉的梅姨，而是个衣着华丽的老头，拄着根手杖，头顶小礼帽，面前堆了一堆鸭货。
闹呢？
这对吗？
重生我是鸭货老王子？
何况脑门划过黑线，清了清嗓子。
“老板，来十块钱鸭货。”
“好嘞，小帅哥，要什么鸭货啊？”鸭货老王子堆出谄媚的笑，松开了他的手杖，并行了一个脱帽礼。
“鸭肠吧，来十块钱。”
“好嘞，这就给小帅哥称鸭肠！”老头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个塑料袋，拿起手边的夹子往袋子里夹鸭肠，动作飞快，不一会就小半袋了。
何况忙不迭伸手阻拦，“够了够了。”这都半袋子了，肯定超十块钱了。
老头这才停下动作，提起袋子往玻璃窗前的电子秤上放，按了几下。
“小帅哥，43.4元，您给43就成。”老头称完就开始给塑料袋打结，头都不抬就朝何况说。
“我只要十块钱，老板，给我去掉点吧。”何况提醒老板。
“帅哥，我这里鸭货很好吃的，吃过的都成回头客了，多买点，带回家去。”老头已经打包好，把鸭货袋子递过来，笑容满面。
“老板，不是我不想买，我只带了十块钱啊。”何况掏出那张十块钱朝老板挥了挥。
“只带十块钱来吃什么鸭货！你小子玩我老头子呢！今天你不买也得买！”老头一把把鸭货扔何况身上，手一晃，那根手杖又出现了。
老头猛得敲碎了玻璃，一棍子朝何况劈来，还来不及躲开，场景突然消散了。
【任务失败】
【任务重启】
【……重启成功】
意识回归，何况发现他回到了菜市场门口。
何况低头查看身上的衣服，鸭货砸出来的油污不见了，十块钱也还在手里。
看来得准确称到十块钱。
那我直接买鸭架啊，一个四块，三个十块。
打定主意，何况迅速踏进菜市场，熟门熟路走到鸭货店门口。
“老板，来十块钱鸭架！”
还是那个华丽老头，一样的动作，掏出塑料袋就是装，还没等何况反应过来，就装了四个了。
“停停停！三个就够了老板。”像是没听到一样，老头把袋子往称上一放。
【16.24】
……
得了，又得重开。
这次我直接说要三个鸭架。
刚回到菜市场门口，何况一脚又走了进去，来到鸭货店。
“老板，三个鸭架。”
“好嘞，小帅哥！”这次老头往塑料袋里头装了三个鸭架就停手了，没等何况接茬，自顾自就开始称重。
【11.93】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不是，这不符合常理，一个鸭架四块，三个鸭架十块的全国铁律怎么可以改呢！？
趁鸭货老王子还没召唤手杖，何况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没听过，11.93，算你12块，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