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残败的灰岩之下伸出一只异常白皙的手，一点点推开头顶交错相叠的钢板。
四周漆黑一片，闻钦借力一跃回到久违的地面。
细碎的砂石不断往下落，砸在了刚探出圆润脑瓜的小不点头上。
“哥哥……”
闻钦来不及细看周围的环境，回头把憨厚可爱，周身又带着诡异色彩的小孩拽上来。
“没把你砸痛吧！”
小不点摇摇头。
闻钦差点忘了他和自己一样，身体基准已经不是单纯的人类了。
半个小时前，终端密室休眠舱电力耗尽前的最后一秒，闻钦醒了。
舱前显示的时间和闻钦拥有的记忆相差了五年。
他记得研究所遇到袭击，有人趁乱给他注射了一针初始丧尸病毒。
闻钦以为自己会成为病毒载体，失去理智和人性早就在混沌中失去了生命，没想到自己醒过来还能保持正常的人类思维。
“哥哥，我们现在去哪？”
地底下有两座休眠舱，五年来一直陪在闻钦身边的就是这个看起来五岁左右的小朋友乐乐。
乐乐年纪太小，大部分记忆都流失了。
醒过来之后不哭不闹，一直守着漂亮哥哥。
休眠舱的电已经耗尽代表着这片区域彻底失去了动能，闻钦带着乐乐费力解开了紧闭的密室大门，一点点从沉入地底的废墟中爬出来。
终端实验室坐落于当时技术最先进的速域科技中心，闻钦带着乐乐找到了这里的应急仓库。
果然，被洗劫一空了……
速域科技中心由胜桓财团出资修建，自然也有闻钦的手笔。
应急仓库的大门被强行炸开，但内部墙壁完整。
闻钦夜间视力弱，感染了病毒之后更加不利。
围着墙体摸了好几圈都没摸到关键，乐乐个子矮帮不上忙但还是跟着哥哥一起绕了好几圈。
“哥哥，外面有人。”
乐乐的声音压得很低，哥哥说过现在的世界很危险，一定要非常小心，跟哥哥说话要非常小声。
闻钦也听见了，他把自己和乐乐藏在竖立的桌板后面。
“真是见鬼了！这块鸟都懒得拉屎的地方还能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这里都炸毁多少年了？”
“探测器显示这里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信号，老大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彻底查清楚今晚谁都别想回基地睡觉。你忘了上次我们去的那个小镇，跑掉了一只断腿的丧尸，害老大又扣积分又写检讨，这次可不能再粗心大意了。”
断腿丧尸就是耿吴放跑的，老大替他背了黑锅。
想到这耿吴不再抱怨，跟着林修文继续地毯式搜寻这片废墟。
“耿哥，你看那里！”
“这石板有明显的活动痕迹，这里真的有人！？”
“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附近异变的动植物或者丧尸。”
两人对着刚刚闻钦刨出来的洞研究了好一会。
“哥哥，他们是在找我们吗？”
“不是。”
闻钦看不清他们的脸，单从衣着判断是某个武装小队。
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对着个破洞也能看那么久。
这两个人不走，闻钦无法继续自己的行动。
“乐乐你待在这里不要动，哥哥出去把那两个陌生人引走就回来接你。”
乐乐乖巧的点点头，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闻钦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
不知道别人家的弟弟是不是也像乐乐这么乖。
“我会回来的，不要怕。”
闻钦一个翻身稳稳落地从应急中心跑了出去，速度快得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耿哥，你看见了吗？”
“什么东西？你小子别故意吓我。”耿吴环顾四周，除了他俩的呼吸声只有风声。
林修文虽然没有老大那么强的敏锐度，但是刚刚附近真的有一串黑影突然出现，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消失了。
“在那里！耿哥，你快看。”
闻钦故意晃了几圈，看他俩没有一个跟上，于是回头故意站在一个超级显眼的位置。
耿吴直接拿起手中的激光枪一顿扫射，那只还没来得及靠近他们的丧尸在两百米外就被灼热的激光炸成了碎块。
林修文印象中看到的黑影，身形更加瘦削挺拔。
难道说这里不止一只丧尸？
“让开！”
又有一只丧尸死在耿吴枪下。
闻钦利用两人的视线盲区迅速躲到石板后面。
这把没见过的武器威力太强，而且他们露头就秒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闻钦伸出双手，低头看着自己异常尖锐的黑色指甲，还有心口难以消退的黑色脉络。
“如果告诉他们这些是美甲和纹身，不知道他们信不信。”
他还有根本藏不住的两枚突出犬牙。
闻钦放弃了突围，脱下外套包住自己的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
地面突然开始振动，碎石细沙互相激荡，一辆重甲车从西南边的豁角开进来。
一身劲装的高大身影从车上下来，车灯打在他的后背。
逆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闻钦勉强能看出个轮廓分明肩宽腰窄。
这人明明站在光中却被暗色笼罩，离得远远的闻钦也能感受他的气压极低。
“你们这什么情况？”
林修文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他俩刚才的经历，指着两具丧尸散落的方向。
“老大，这里确实有异常的活动痕迹，这俩丧尸无声无息的想要包抄我俩。”
包抄？现在的丧尸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看来自己错过的这五年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是两只丧尸，检测器的警报响了一个多小时，你们俩觉得这合理吗？”
陆时策可不想再因为工作纰漏写十万字的检讨了。
那是人能写的吗？
“老大，这里真没有其他人了。或许就是检测器坏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陆时策可不管这检测器坏没坏，他自己拿着武器一寸寸的向前搜寻。
闻钦听见脚步声离自己藏身的石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老大小心！”
原来刚刚那两只丧尸只是先锋出来探路，他们后面跟着一大堆疯狂暴走的丧尸。
闻钦没来得及换地方，迎面来了数不清的恶臭丧尸，这冲天的气味差点把人送走。
他刚站起身，后衣领被一双大手拉住，转瞬间就和陆时策调换了位置。
耀星小队今晚的任务就是清扫干净速域科技这片丧尸聚集地，陆时策飞速掏出枪阻拦他们继续前进，耿吴和林修文在后方配合。
闻钦从小就知道，遇到别人打架一定不能因为好奇留下来围观，他被陆时策揪到安全的位置后就想悄悄溜走。
他微微蹲下身体，灵活地绕到重甲车的后方。
“去哪？”
陆时策的精神力极强，早就发现石板后面藏了个人，闻钦自以为是的小动作在他眼中都太过明显。
闻钦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眼里满是怀疑和防备。
“独身一人待在丧尸的地盘，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暴动分子。”
“这明明就是我的地盘，你知道你脚下站的这块地皮姓什么吗？它姓闻。”
充满防备的眼睛里面平添了几分怒气。
竟然还说他是暴动分子，他明明就是受害者！
“你姓闻？”
“闻先生还没回答我，打算去哪？”
闻钦只想赶快回到仓库，拿走夹层里面的空间盒，带着乐乐找一个能安全过夜的地方。
“我去找我儿子，个人私事你们也要管？”
“儿子？你有二十岁吗？”
闻钦愣住，他二十周岁的生日宴定在极洲会展中心。
就差十天，他的生日还没到就先遭遇了袭击。
按照正常时间流逝，他现在应该二十五岁。
只不过身体形态留在了二十岁的模样。
“找借口，也找个像样的。”
林修文和耿吴清扫完这一波丧尸，回到陆时策身边，三个人把闻钦围在正中央。
“老大，任务完成了我们回基地吧，他……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林修文觉得闻钦的眉眼十分熟悉，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嗯，把他带回基地吧。”
闻钦面色不虞，这两人就这么轻易决定了他的去留。
“我说过要跟你们走吗？”
耿吴和林修文跟着陆时策外出执行任务以来，没有人不想跟着他们进入耀星基地的。因为那里意味着安全和稳定，是这末日下的净土。
虽然基地里所有的物质都要靠积分换取，但已经比朝不保夕的游荡生活好太多了。
唯一会拒绝他们的就是……心虚的暴徒。
“老大，你看那边！”
“基地信号弹，姜如祈带领的小队出事了。”
漆黑的夜空被信号弹照亮，红色的烟雾笼罩上空。
情况紧急，需要支援。
“你真的不跟我们走？”
陆时策再次邀请闻钦跟着他们回到耀星基地，被闻钦直接拒绝。
主动放弃机会的人，陆时策不会心怀怜悯救他第二次。
陆时策回到重甲车上，三人朝着刚刚信号弹发射的位置全速前进。
——
“乐乐？”
“哥哥，我在这里！”
乐乐松开紧紧攥着的小拳头，哥哥回来接他了！
闻钦一把捞起乐乐放在自己的怀里，他刚才摸黑找了好几圈确认空间盒的位置。
空间盒内部结构复杂，能储存大概一间教室的物资。开发难度极大闻钦组建的团队只成功了这一枚，被藏在仓库的夹层里。
乐乐搂住闻钦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
好饿啊……
怀里的小人肚子咕咕响，闻钦没有养过小孩不知道这么点大的孩子应该喂什么？
“乐乐坚持一下，哥哥带你去找吃的。”
闻钦朝着信号枪相反的方向前进，走了大概三个小时才看见一处快要熄灭的火堆和三间木屋。
这里……似乎是什么人的营地，闻钦从后窗跳进去没发出声音。
刚好是一间储藏室，闻钦如愿找到了食物。
“乐乐，你喜欢吃什么？”
“小蛋糕！巧克力！奶酪棒！”
“都没有哦！”
“这里有压缩饼干，乐乐的牙齿咬的动吗？”
很显然他咬不动，闻钦只能继续找一些松脆的饼干，谢天谢地这里还有牛奶。
乐乐的肚子终于不唱歌了。
闻钦还找到了剪刀，把自己和乐乐的尖锐黑甲修的圆润无害。
接着在燃料堆里找到了五颜六色的甲油。
“哥哥，我要涂和你一样的颜色。”
“好，把你的手伸出来。”
乐乐的手还是圆乎乎的，沉睡的五年，闻钦和乐乐的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牙齿磨平啊？”
“不把牙磨平，你的小脑袋就等着被削平吧。”
闻钦故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想吓唬乐乐，乐乐配合他倒在地上。
怎么就让他捡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呢！
乐乐的小脸蛋软乎乎的，如果不看他深邃的眼睛，绝对不会发觉这个小孩有任何异常之处。
……
闻钦对着镜子确认，身上丧尸化的特征是否已经完全盖住。
储藏室门板缝隙处突然出现一双眼睛，躺在地上的乐乐一转头不经意和这双眼睛对视上，被吓出了尖叫。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