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学之后,时栗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喜欢高中“最好的朋友”。
她和苏沫在高一开学就认识了,她已经记不清初见时的场景,只是听苏沫偶尔提起:
“时栗,你知道吗,我现在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故事。”
傍晚的走廊,透着粉的天空,她和苏沫伏在栏杆上。苏沫贴着她的手臂,讲着她和她相遇的那天:
“我早早的就到教室了,九月初还很热,你最晚到的。”
时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我迷路了,我那天找了好久才找到教室。”
苏沫一巴掌拍在她肩上,示意别打断她。
“那天阳光很好,从窗户穿过打在你的头发上,我现在都忘不掉你当时滴下的那颗……汗水。”
时栗侧着头看她,苏沫在她肩上笑得像个傻子。
苏沫正了正身,摸着冰凉的瓷砖,
“当时就有一种一定会和这个人有交集的想法,你看,果不其然吧。”
时栗摸了摸她的头,侧身笑了笑。
“结果第二天考试,午休你就和我睡在一张桌子上了。”
苏沫看着时栗的侧脸,轻轻的说道,
“而且,是你先和我说话的,你走过来问……”
“这里有人吗,我可以坐这里吗?”
所以是你先主动的,苏沫在心里偷笑。
时栗都完全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苏沫是怎么记住这么多细节的。
现在她记住了,记住苏沫讲的“她们初遇的故事”。
现在这些都没用了,苏沫已经不知道这些事了。
后知后觉的她也不配说那句话了。
一切都晚了。
她只有在未来的日子将过去的日子咀嚼嚼碎了,细细品味,字里行间的爱意——那样明显的爱意。
她还是常常想起苏沫,每一分每一秒,苏沫的笑,苏沫在她身边的感觉,让她似梦似幻,有时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的梦,说不定醒来苏沫就回来了。
时栗近来精神越发恍惚,她帮邻居奶奶搬水时,水桶刚刚离地,肩连着脑袋直直地往下坠去,还好地毯厚实,没伤到要害,奶奶却怎么说也不要时栗帮忙了,要时栗和她一起回山里的房子住住。
同奶奶一起择菜,奶奶说:
“小栗子,你是不是想沫沫了呀。”
时栗择菜的动作慢了下来,无时无刻都在想,没有一刻停歇。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奶奶知道,小栗子心里苦,奶奶也想沫沫,多好的一个孩子呀……”
奶奶摸着时栗的头发,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村里的阿婆告诉我,如果你很想念一个人,每天都在想,无时无刻,让你的生命已经混进了她的影子,等你念她的名字第一千遍时,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时栗不信,但依然相信着。
但,她岂止念过一千遍。
假期结束了,时栗去烟城报道。
烟城不像念城那么热,这边也不种香樟。
这几天她一直梦到苏沫,之前,苏沫从来没来过她的梦里。
她贪恋着不愿醒来,苏沫会推她走。
又是无聊的一天,时栗嚼着软糖在路上走着。
烟城的秋天很长,地上有水洼,树叶拂过小石板路,连带着枯枝在水坑里扭成一团。
时栗头戴银色耳机,到锁骨的头发,半框眼镜,黑色冲锋衣的袖子轻挽到手肘,露出好看的小臂线条,深蓝色的包,一身沉闷的灰暗。
包侧拉链上挂了一只白色的粉鼻子猪猪头,随她的步伐前后摇晃着,怎么看都很违和。
“时栗!”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
时栗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她慌了神,“好像……”
是她太想她了吗,是幻觉吧。
“苏沫”,她默念了一遍日思夜想的人的名字,不敢回头,盯着脚下的路,加快了步伐,踩起了水坑的浪花。
一阵眩晕,时栗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扭成麻花了,她看见叶子从地上飘回枝头,路人倒退,五彩斑斓的记忆闪过自己的身体,看见她的脸被拉长折叠又复原。
她有些兴奋,要见到苏沫了吗?
她回到了那天,
也是一个雨后傍晚,
时栗站在滴答滴答往下渗水的香樟树下,手握一只纸折的小船,上面写着“苏沫号”,
苏沫来不及反应,警笛已经响起。
她知道,来不及了。
只闭上了双眼。
不知为何,明明没下雨,时栗眼下却划落一滴雨水。
【一些往事】
苏沫暗恋明恋时栗一年两年,直到高中毕业,时栗好像个和尚,智商体力都拉满了,唯独情窍难开,
她暗戳戳的表过白,所有人都知道苏沫喜欢时栗,除了时栗本人,
时栗身边只有苏沫,所有人默认,她们是一对。
那年雨下的大,香樟花一朵一朵成沫的被打落,
苏沫看着窗外,拿着纸条和小船,“时栗号”在她手里,就等下课铃响,去找时栗放小船。
窗外雨还在下,学校小树林那边的斜坡一定有流水,可以放小船。
小船可以载着她的思念,告诉时栗:
她喜欢她,她要问问时栗,到底什么时候开窍,要不要考一个学校。
下课铃响了,却一直没停歇,
老师冲进教室让同学们关门关窗,老师强装镇静的表情让所有人的陷入了惊慌,
紧接着刀刃划瓷砖的声音透过墙刺痛了耳膜,
苏沫刚好起身,和那个持刀的黑衣人眼神撞到了一起,
苏沫看到了她的死亡。
警笛声拉响,救护车忽远忽近的鸣笛声让人分不清是否还有希望。
【往事结束】
时栗在被扭曲的隧道里听到了那些未曾听到的话:
“时栗,我们去放小船吧。”
她听到自己说:“苏沫,你为什么不来。”
眼泪纵横的流,究竟身在何处,究竟是不是幻觉,被扭曲的还能不能复原,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听到……
“苏沫,苏沫……苏沫”
一千遍了,我还能见到你吗,苏沫。
时栗被隧道折叠起来了,她看见自己的脚底,看见自己的后脑勺。
不知何解,她不要回到苏沫死的那天,宁愿在这里待一辈子,也不要回去。
既然我能进到这个鬼地方,既然已经回到了那天,那么一定有办法回去更早的地方,回去那天……初遇那天!
初遇那天,苏沫讲过的,时栗尽量让自己不受隧道的影响,努力的回想每一个细节,告诉时空隧道,她要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隧道很冷,是侵入骨髓的冷。
这个破隧道,你有本事冻死我,反正我不怕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栗已经快失去意识了,脑子里只有那句话,那句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的爱,那句“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苏沫,我喜欢你,我是时栗。”
隧道里很安静,时栗听见心脏怦,怦的跳着。
长久的沉寂之后,从耳侧传来了一句声音:
“可以的,没有人。”
苏沫,是苏沫!!!
是第一次遇见的场景。
我记得,时栗想。
苏沫,终于要见面了。
“你好,我是时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