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

    “殿下,巧遇。”袁基笑着走近,“没想到殿下也在此处游猎。”

    广陵王会心一笑,“秋高气爽,来打两只野兔玩玩。”

    她勒住马,手持着猎弓。

    “如何,太仆可有雅性与我比试一番。”她□□的马踢着碎步,高束的长发在空中弹跃。

    “那就请殿下见教了。在下最近还收了一把好弓,趁此机会赠与殿下赏玩。”

    广陵王拉开弦,把玩一阵,柔而续劲,“真是不错。”

    “殿下常来游猎?”袁基看着那只箭矢轻松射落了百步外的一片红叶。

    广陵王笑了笑,“烦闷时就会来,太仆呢,常来吗?”

    袁基轻轻摇头,“只是常被秋景所吸引,觉得红叶可爱。”

    “那太仆烦闷时会做些什么?”她问。

    袁基沉思了一会儿,能做得很多,但最能解烦闷的...他不动声色地往广陵王那瞧,眨巴着眼睛,没看一会儿又垂下眼帘,双颊抱赧,心口热了一片。他不想同她说。“在下平日的生活干涩乏味,少有能解乏之事。”

    广陵王屏气拉弓瞄准了一只正在吃草的野兔,“那下次太仆就来和我一起游猎吧,我们两人作伴。”

    袁基听见,低头抚了把马鬃,阳光将马鬃晒得暖烘烘,柔韧的鬃毛扫得他手心发痒,他咬着嘴唇,又用力揉搓了几下。

    “上次送去的投名状太仆还满意吗?”广陵王一发射中了野兔的眼睛,笑着问道。

    投名状?袁基想起那天收到的匣子里血淋淋的脑袋,“有劳殿下费心了,”他犹豫了一会儿,“叔伯的生意已经转由在下负责,每月的盈余在族内纳贡后会全数转交给殿下。”

    广陵王没有看他,注意着草丛里的动静,他要给我银子?这次她可没有那个意思。

    “我不想插手你族内的生意,只是觉得他为老不尊,你忍耐得过头了。”

    那个老贼竟然当着她的面泼了袁基一身热茶,她只恨自己没有当场杀了他,这次被她逮住机会,就在夜里把他捅了个对穿。

    “殿下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他不想自己听起来过分冷漠。

    “只是?”广陵王笑着看他。

    “殿下其实不必为我做这些,父亲那天也很生气已经教训了叔伯,家族里关系复杂,殿下其实不必淌这趟浑水。”

    “你要是担心,下次就不送到家里了,我直接就地埋了。”广陵王抽出一只新箭,挑了挑尾羽。

    就地埋了?...不还是杀了吗?族中长辈手段狠辣,这一次只是侥幸没被发现,但不可能次次平安,族内事务自己还无法全权把持,不能让她冒险。

    “殿下...族里的关系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叔伯他们盯上殿下。”他再次开口。

    “那又如何,想吞吃我的可不止袁氏一个,若我处处容忍,万事万物都委屈求全,才正是得了他们意,让他们一手遮天!”广陵王鼓足气,弓弦被她拉得咯吱作响,“还是在太仆眼里,我只是个势单力薄的小亲王,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妄图和袁氏作对。”

    广陵王的箭蓄势待发,她紧盯着草丛不放,然而冲出来的并不是野兔,而是一对巨大的獠牙。

    “殿下!”如山般的野猪冲向广陵王,袁基瞬间就拉起了大箭,可没等他放弦,“咻——”得一声,一支箭矢已经送到那只巨物的面门,它蓄满了力,飞得又直又快,把整个野猪击得掀翻了过去。

    袁基惊愕地转头看向广陵王,她如火炬般凝结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他不由得想退上一步,在马上凌冽了一下。

    “只因为我是个失了权的小亲王,就只能眼睁睁看心爱的人受侮辱,还要和侮辱他的人胁肩谄笑来换自己的利益!”那一箭没有射空她的火气。她的眼里涤荡着太阳破裂的光辉,袁基直直盯着,他的心在久久地震动。她真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君王,如日出一般蓬勃。

    袁基驭马向前,靠近的两只马相互磨蹭着鼻背,他看着广陵王的眼睛,平静地对她说:“殿下,在下只是感谢。”

    烟粉色长发下黄金耳饰在点点闪烁,儒雅的面庞洁净俊美,嘴唇也是淡淡桃花色。或许不该用花色形容,花和太仆并不相配。花总是柔软需人怜惜,怜字对他就不般配。他的眼看她,像有金鱼在她的剪影里游。

    “咕咚”

    她回过神,咳了一声,别过脑袋,打了打自己的后脖颈。

    “抱歉”

    袁基微笑着,摇了摇头。

    广陵王也没了打猎的心思,脸上火烧似的,心里有一池抢食的金鱼在翻腾。袁基倒是很自在,他移后了一步,恰好能看见她懊恼的背影,风卷着地上落叶的厚毯,两人一前一后在枫叶林里漫步。

    真是好久没有这样的好日子。

    袁基在心里暗暗回味着。

    没过多久,他看见身形有些气馁的广陵王又直起身,她拉起缰绳停在原处直到自己和她并列。

    “一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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