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晚饭还准备点外卖啊？！没看新闻吗？有人顿顿外卖，胃癌……”
“不然怎么办啊，周日加班还回去烧饭？我天！牛马过节假日还加点草料呢。周日加班别说管饭加餐了，连顿奶茶都木得。房经理不愧是抠门精，呵！”
“嘘！你不要命了，当心房经理的人听到。”
“有什么关系！大领导不在，周末加班，抠门精和她的狗腿子怎么可能出现？呐，附近就韶怡安，她人很好的，干活漂亮，话少，没事！咦？怡安……你怎么了？”
“我胃痛。”
工位上，韶怡安按着自己腹部，胳膊勉强撑着办公桌，冷汗涔涔，脸色惨白得像办公室新装修的白腻子墙。
同事放下鼠标，走过去探下韶怡安的头。
“滚烫，靠，发烧了！肯定是你上午跳河里救人来着……毕竟冬天！”
“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房经理把咱们当牛马，咱们可不能真不把自己当人啊。”
正说着，铃声响了，韶怡安手机上【甲方夺命T小姐】来电。
一点开，电话里声嘶力竭，隔着听筒都可以直接听到对方气急败坏的尖叫声。
——“我不管是不是你们经理那边拖了时间没把任务及时给你！你必须尽快给我demo（样本）！”
——“耽误我上千万项目的路演，你个小职员赔得起吗你？！”
——“最晚6点前给我，不然我投诉你整死你！”
同事被这个【】搞崩过几次心态，整个人先是条件放射地一哆嗦，当下骇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韶怡安情绪稳定，虚弱又温和：“好的好的……您放心……一定6点前给到您……”
【甲方夺命T小姐】这才冷哼一声一句“小韶也就是这样还算样点的设计师，我才给几分面子，不要让我失望”，然后“啪”地一下挂断电话。
“唉……明明不是咱们的锅。”
又替不及时流转任务的房经理背锅挨骂。现在已经下午4点了，发烧那肯定也不能休息了。
同事物伤其类，拿起韶怡安的空杯子，轻声道。
“怡安，我给你去倒杯温水，胃会好点，发烧多喝水。”
这个【甲方夺命T小姐】要求极其龟毛，看不上其他人的设计，换了好多次设计师（包括被心态搞崩了的同事）。
故而，就算同事有心帮忙也没办法，打个水以表关怀。
同事一边打水一边在心里怒锤这位【甲方夺命T小姐】，水满溢出来她才反应过来。
等她手忙脚乱地打好水回来，韶怡安已经在接另外一个电话了。
同事惊讶地发现，刚才被甲方骂成孙子，韶怡安都情绪稳定应对，现在却被这个电话弄哭了。
另外两个同事也不加班了，跑过来给戴上了医用口罩的韶怡安递纸巾。
突然，韶怡安“嗖”地一下将电话从耳边拿开。
原来，是电话里的声音陡然加大。
电话里超大声怒吼的男声，解了同事的疑惑。
——“韶怡安，天天加班你，还谈什么恋爱？！找你一起爬山看日落你又不来！”
——“你29了不小了，别以为你长得漂亮我又得天天捧着你，你还能好看几年？！”
——“今天要是在6点半前我还没在雾凇山顶看到你，咱们就分手！！！以后，永不相见！”
眼看韶怡安眼泪掉得像珍珠，眼睛红得像兔子，脸色惨白得像卫生纸……同事大怒，对着桌子上的电话大喊。
“昨天我就听到她电话说了很多次加班不爬山，可以来公司附近见面。你干嘛不来？搞得好像她爽约一样，你有病啊。”
“那你女朋友发高烧了你知不知道？”
“她舍己救人救落水孩子老人，这么善良一女孩子，你舍得这样对她你……！”
回应同事的，是对方“嘟”地一下挂断电话的声音。
艹！渣男！
更让人震惊地是，韶怡安竟然擦好眼泪，神色平静地收拾笔记本电脑，准备打车去雾凇山了！
“你疯了！你发烧了哎，现在4点08分了，雾凇山打车过去就要1个小时，你爬到山顶怎么也要1个多小时……为了个相亲认识半年也没见几次面的渣男，你不要命了啊？！”
同事觉得韶怡安现在充满了……最近特别流行的平静疯感。
“而且你设计不做啦？甲方那个唐主任会撕了你的！对了，你还胃痛……看你挺理性的，其实恋爱脑啊你。”
韶怡安收好笔记本电脑，抬起头，惨白着脸，顶着一双因发烧格外红的兔子眼。。
她拉开口罩就着温水吃了几颗退烧的布洛芬，又飞快戴上口罩后，温和平静地说。
“谢谢热水。来得及。1个半小时，在车上做设计。25分钟，缆车上山，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永不相见……万一是他工作压力想不开，从山上……”
同事心里咯噔一下。还真有可能……跳……。
不敢拦住韶怡安，同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烧的韶怡安背着个超大背包，飞也似地跑出公司大门。
作孽啊。
*
概念图、PPT、演示demo等等……
韶怡安早有预案，布洛芬退烧有了点效果，车上工作1个小时，竟然真的完成了。
【甲方夺命T小姐】仔仔细细审读了，鸡蛋里挑骨头地挑出了些不是问题的问题。韶怡安又键盘鼠标舞出残影般的，飞速调整好了。
甲方这才破天荒，勉为其难地点了个赞。
——[唐主任：还行，比你们公司那些混饭吃的设计师强多了。]
——[唐主任：就是响应速度有待提升，希望下次更早点给到。]
韶怡安只能委婉地提醒她，是房经理拖了后腿不转发布置任务，不是她不早点做。
——[安安安：那您下次将任务要求邮件发房经理的时候，也麻烦您同步密送下我……]
同时，男友也在给她发落日前山顶的美照。
——[Dandy Programmer:[图片]]
——[Dandy Programmer:良辰美景，与君相别。]
消息倒是不断，电话他却不接。
韶怡安头痛得更厉害了，咳嗽也开始了。
“带病加班了一路啊？”
司机叹了口气，对戴着口罩、时而咳嗽的韶怡安感慨。
“混口饭吃，大家都不容易啊。”
车比预估提前了10分钟抵达。
17点22分。
正常排队15分钟，索道上去10分钟。
但是现在……本来每天19点才关闭的索道缆车检修。
韶怡安给相亲男友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接。
现在奇奇怪怪的消息也不发了，她更担心男朋友在山上想不开了。
“不会在上山出事了吧？……他程序员，工作压力也很大的……”
她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性子，跟山脚的执勤警察说明情况、请求帮助。
等执勤警察留了她电话，以天黑了不方便为由，拒绝带着韶怡安同行，只自个儿蹬了巡山小摩托从另一侧更远更绕路的山路一路巡视上去。
山脚下，韶怡安也横下心来。
跑步上山，探个究竟，死也要死个明白！
*
气喘吁吁跑到山顶，出了一身汗，几乎没了半条命，气喘得像生锈了的风箱。
韶怡安觉得好困，无比地困，心口痛，头痛，似乎随时会眼前一黑，就此倒地。
毕竟昨天又加班到凌晨2点，早上又4点半就起来接着改设计图……
落日已然西沉，徒留余晖在地平线孤独地陪伴世人。
俯瞰城市，万家灯火仿佛刹那间点亮，温暖璀璨。
但这座城市美轮美奂的建筑中，没有一盏灯，是为她亮着的。
三三俩俩的情侣爱人一家三口……
纷纷从韶怡安身边擦肩而过，都是返程下山的。
观景台上，空无一人。
韶怡安看了下左手手腕上的机械手表，17点49分。
说好的，6点半呢。
冰冷山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拨开眼前碎发，眼中全是茫然。
电话男友，仍然是没人接。
消息也不回。
好在巡视的警察给她打电话了。
——“韶女士，您好！接到您的失踪报警，我们非常重视。”
——“在实地排查了十几个险坡，并同步根据您提供的您男友登山自拍照进行比对……”
——“……紧急排查了山上的所有摄像头资料，找到了您的男友。您放心，他安全无忧。”
——“但是……”
有什么不能说的……
韶怡安心中有了猜测，整个心好像被人拽紧又撕碎。
——“韶女士，虽然您报警时出示的对方所发消息，看起来确实像告别整个世界……”
——“但，根据他和同行人的影像资料综合分析……应该只是他要跟您告别的意思。您……”
韶怡安气得手发抖，但还是竭力平静，颤着声问道。
“他俩在哪？”
巡警难得哑口。
“我只是想确认我朋友的安全。为未见到本人、未确认本人安全前，我还会继续报警的。”
韶怡安认真说道。
巡警只能含糊说了下。
“您刚才和他们，擦肩而过……”
韶怡安回想……
那些亲亲密密的情侣们。
眼泪和怒火，同时喷发。
“渣男！渣男！渣男！”
好家伙，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渣男这是要无缝连接呢！
韶怡安冷笑，提着一口气，一路奔着下山。
有了大概目标，专盯着自拍照衣服去找情侣，很快找到。
“敢劈腿？糊弄我？渣男，记住，是我跟你分手！煞笔！”
韶怡安上前趁他措手不及，登时就跳起来狠狠给了他两个大逼兜子，俩巴掌打完，拔腿就跑。
开玩笑！渣男人品都很差的，谁知道会不会打女人。
咦，有八卦，有热闹看。
渣男被众人指指点点，丢了面子，气急败坏。
“韶怡安，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更响的两个巴掌声。
“姓方的，你煞笔啊！没出息的家伙，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后面又传来新的巴掌声。
“你抖音段子看傻了吧？也学段子里打男人？真以为我不敢动手啊！”
两人竟然扭打起来，互扇巴掌。
路人纷纷拿起手机拍视频，还有拉偏架的。
“小伙子，你怎么好打小姑娘的哦。”
“明明是她说要这样，来刺激我前女友，显得她更有魅力的。”
姓方的渣男讲得很难听，对路人解释完，又开始骂这个女孩子。。
“前女友是个工作狂穷鬼没错。但，你长得比我前女友差远了，要不是你是本地人，家里有两套房，谁要跟你谈恋爱啊？！”
不知道渣男是想软饭硬吃PUA人家，还是想就此撕破脸算了。
那女孩子捂着脸“哇”地一声，哭着跑得飞快，姓方的渣男去追。
还有好事的路人，拿着手机跟着来人。
韶怡安趁机跑偏，躲到人群中，大隐隐于人群。
吁……这都什么事儿啊。
*
夜色昏暗。
走到快下山的地方时，收到了房经理的刻薄信息。
——[上午旷工，下午旷工，这个月绩效扣1/5。]
——[鉴于你今天的旷工表现，这个月工资绩效，你暂时别想拿到了！]
她气得发抖，今天周日，她在公司辛辛苦苦当牛马，房经理自己在家休息，还说她旷工？！
房经理为了年底开人、让人少拿一笔年终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各种房贷、礼金支出、房贷……就等着这笔年终奖救急了。
现在跟她说先不发？
有新的消息
——[妈妈:你小舅舅52岁大寿，你人不回来，礼金总要给吧？你小舅舅可是娘家的顶梁柱，你跟我说5000的礼金你给不了？]
——[妈妈：早就跟你说回老家考个公务员，你不听，现在连5000块都拿不出来，真让我丢脸！]
——[妈妈：还有，对象对象也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你说说你马上30了，你像什么样子？！]
刚扣完近19268元的每月房贷，卡上只有10293.65元。
韶怡安颤抖手，转出5000元。
——[妈妈：行，礼金我会帮你转交的。]
——[妈妈：你这孩子也太不会做人了。你当初买房到处借钱，你小舅舅可是借你钱的。]
韶怡安嗤声。
借1万块，还要收10%利息的那种借。
压倒最后一根稻草的消息也来了。
——[房东阿姨：马上月底了，请你将后面3个月的房租8400块给我。不然你3天内就给我搬走！]
卡上余额，5293.65。
8400……她实在忍不住了，摇摇欲坠，抱头“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情场失意，职场失利。
勤勤恳恳当牛马，除了负债一堆、职业病无数，到头来一无所获，一无所有。
哭着哭着，她感觉不对劲了。
本就难受的身体，现在更加难以支撑了。
眼前发黑，火冒金星得厉害，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头痛欲裂，心口突突突地绞痛起来。
胃翻江倒海地绞痛，浑身冷汗直流。
长年996猝死的新闻浮现脑海。
她暗叫不好，赶紧打开保温杯，吃了速效救心丸、辅酶Q10等防止心梗的药，吃了保和丸、香砂养胃丸，又狼吞虎咽地吃了几片苏打饼干后，赶紧打120急救电话。
“您好！雾凇山离山脚大概五六米高的凉亭处，有人昏迷，疑似心梗，请速来。”
挂完电话，她赶紧从环保袋里，拿出应急保温毯，又咬着牙撑着自己一步步挪到凉亭处。
刚一靠在凉亭柱子上，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
天光亮得刺眼。
暖洋洋的日光，在亮银色聚脂薄膜毯的加持下，让人热得发慌。
韶怡安在大汗淋漓中惊醒，茫然地看着周围的山景。
云岚缭绕，郁郁葱葱，一排排绿茶树、红枫、青松……若隐若现，美如诗画。
山再往上，全被仙气般的神秘云雾笼罩，看不清山川面貌。
数只白鹭飞过，在晴空山岚间留下掠羽光影。
往下山脚，大片浓雾笼罩远处湖面，只有一小丛芦苇荡在日光中明晃晃地摇曳身姿。
芦苇荡中几个黑点飘动，似是几只野鸭在芦苇荡中凫水。
分明是被大雾笼罩的，雾凇山。
但，雾凇山此处的凉亭呢？她怎么躺在地上了？
她看了下手机，19点36分。
没有来自120的未接来电，一个来电也没有。
她昏睡了1个半小时左右。
可，救护车呢？还没来？1个半小时天就亮了？
疑惑间，脑袋里竟然似乎有电子声出声。
【打工人系统温馨提示：救护车快到了，请默念“出随身空间”暂时离开，避免暴露。】
咦？哦？哎？嘿！
韶怡安心怦怦跳，小说里神奇的随身空间竟然会降临她这个普通人身上。
太热了，她解开防失温毯子，将手腕上全是汗的机械手表也揭下来，放在毯子里。
【请您务必要有配得感。】
【您目前猝死风险极高、失业风险高、负债多、现金流断裂风险大，因此前舍己救人的善举，您理应得到打工人救助系统的优先帮助。】
【成长型的随身空间，山水田园，希望能帮助猝死边缘徘徊、感情极其不顺、事业发展受阻、经济情况惨淡的您，尽快恢复健康。】
【身心，健康。】
【补足睡眠(1.5/16h)、户外活动（1.5/3）小时，您将升到1级。】
【将获得随身空间“凉亭×1个”。】
【将获得随身空间“山上开放高度为6米，山上开放面积为6×6×10=360平方米，湖泊开放面积为6×6×10=360平方米，时间流速比率增至6倍。”】
哦豁。
厉害了，这个系统，这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