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宋明当真就快送命了，盛卓然被折磨得也快离精神崩溃不远了，而裴明烛和裴天南倒是相约而来探望病患了。

    两人不知背地里商量了什么，达成了怎样的共识，这次同框出镜时再没有以往争锋相对的劲头，不论是神情还是姿态皆无比平和。

    郁珏坐在轮椅上，合上书，抬头看去，态度也很良好：“礼品放下，人可以走了。”

    两人：“......”

    裴明烛平静地扫了裴天南一眼，后者默然片刻，转而看向一旁颇有几分姿色的年轻护工，略带敌意地开口：“这位是谁？不介绍一下？”

    郁珏二度抬眼，冷淡地挡了回去：“你没有认识的必要。”

    说是这么说，到底还是有几分温情在，聊了会儿才将两人送走，系统却有疑问：“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解决呢？比起你，裴明烛和裴天南的手段应该要高明许多。”

    郁珏沉默，半晌，方才斩钉截铁地断然拒绝，语调中透着心有余悸：“不行，绝对不行！”

    彼时宋明没有如今的谨慎讨好，只以为郁珏备受冷落，性格又阴沉，整日不说话，即便遭遇了什么想必也不会同旁人说。

    他凭着帮忙洗沐的借口，动作强硬地想脱雇主的衣服，那会儿郁珏半身不遂无法自理，也难以挣脱。

    好在屋内装了监控，两人几乎是实时观测病房里的动静，看到这一幕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天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裴天南发那么大的火，随后闻讯赶来的裴明烛也没好到哪去。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郁珏现在再想起来，因为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反而更多觉得的是滑稽：“那是我真正意义上见到，什么叫脸肿成猪头，和被打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他也不得不承认：“从前是我草木皆兵了，总觉得人人都想害我。”

    “没事，”系统安慰道，“人都有疑心病，重一点也是正常的，至少你没真正动手，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我这边有几个例子，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到你。”

    “头号选手朱元璋，亲手缔造洪武四大案，用剥皮揎草的方式造福了无数感到心灵空虚的官员。”

    “接下来的选手judy，好心成全臣属方孝孺的门生故旧，让他们不必为阴阳间隔而困扰，在九泉之下亦能把酒言欢。”

    “......”

    确实，确实。

    主播你诛十族，甚至是九族的功力固然很强，但还是太吃操作了。

    郁珏：“我谢谢你。”

    和系统打嘴炮的功夫，也没有忽略宋明的神色变化，见他放松下来，倚着椅背开始打瞌睡，冷不丁地又道：“那谁，帮我再去拿一个快递。”

    这回取来的是磨刀石，和杀猪刀相匹配，再伴着磨刀霍霍的动静。

    不过十分钟过去，宋明便再也没了心思困倦，失神地看着坐在床上慢条斯理磨着刀的郁珏：“您这又是哪一出？”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郁珏淡淡道：“秦有赵高，出身卑微，自幼横遭冷眼无数，经过不断努力才得拜中丞相；唐有安禄山，出身胡人，早年丧父，拼搏半生方才博得玄宗青睐；明有严嵩，勤奋好学却科举不顺，多次落第仍不放弃，而后终于身居高位。”

    “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我要用磨刀时刻警醒自己，以古为训。”

    赵高...安禄山...严嵩......

    “？？？”宋明脸都绿了，怀疑人生道，“不是，咱们能有一些正面的例子吗？”

    郁珏冷冷看着他。

    宋明深刻地认为这位雇主应该去看的是精神科。

    窗户是开着的，两人的对话声传到隔壁。

    盛卓然早就吃过苦头，察觉情况不对，及时卷铺盖退房出院，独留下宋明苦不堪言。

    郁珏又盯上了他，视线挪到腕上：“手链不错，谁送的？”

    指尖下意识触上，宋明微微地笑道：“前男友。”

    顿了顿，郁珏目光左移：“小指上的尾戒呢？”

    宋明继续礼貌地笑：“前男友。”

    “你前男友还挺多，”郁珏有意无意地说道，就此结束了查户口式的询问，“而且还都给你送了纪念品。”

    宋明但笑不语，脸上泛起的那点骄傲之色没有避过郁珏的眼睛。

    他在心里嗤笑一声，心道哪是什么前男友，都是从以往的受害者那边骗过来的战利品罢了。

    这还是在前世查案的途中知晓的，放到今生定然不再适用，想要惩办从前的那些罪状，还是得用别的法子。

    郁珏也懒得再和这多看一眼就会拉低人品下线的类人生物耗，准备一天之内达成速通成就。

    当晚。

    相隔一道轻薄的白色纱帘，宋明在陪护床上好端端睡着，忽然就不明原因地惊醒了。

    他睁开眼。

    嘎吱。

    有人翻身坐起的动静，同时传入耳中，也随同窗外婆娑的树影在纱帘上映下模糊的剪影。

    一滴冷汗缓缓从额前滑落。

    宋明快速起身下床，大冬天的连外衣都来不及披，立马绕过遮挡物查看雇主的情况。

    郁珏目前没什么事，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从手上拿着的那把杀猪刀来看，马上就要有事倒像是他。

    “你醒醒，别睡了，你在梦游你知道吗？”

    看着他步步接近，宋明好言相劝，试图将其唤醒。

    然而郁珏沉浸于梦境，不为所动。

    截止为此，宋明还算是不以为意，觉得雇主又犯了梦游的老毛病，自己再在厕所挨一晚上就好了。

    直到听到对方口中溢出的梦话，起初不听清还好，一旦辨识出究竟是何内容，宋明的面色骤然变了变。

    怎么会、郁珏怎么会知道他那些所谓的“前男友”的名字？！

    再看向神经病雇主，宋明的眼神又惊又疑，更多的是恐惧。

    他大叫一声：“鬼上身啊啊啊！”

    像是被扭上了发条，郁珏正式开启了追杀，分明闭着眼，却还能在房中灵活躲避各种障碍物，如同恐怖游戏里的鬼怪时不时来个贴脸杀。

    历史重演，宋明再度躲进了厕所。

    他对着大门痛哭流涕，深情忏悔自己的过错，并希望脆弱的门板能在面对锋锐的刀刃时再坚强一点，而完全没有关注到角落里闪烁的红点。

    咔嚓。

    一下又一下，砍刀落在了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声。

    “啊啊啊啊啊！”

    宋明精神崩溃，终于忍无可忍。

    ——那天夜里，警局接到了一通奇怪的报警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