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未明看到“客人”的时候,他骤然间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若晴还是穿着一身红裙,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呆滞地站在叶岩子身后。叶岩子笑容大方,她先是跟方未明问了一声好,接着便看向了安炉,眼神里飞速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叶岩子:“哎呀您看我,这记性真的不好,找了您许久都没有找到。还是您来联络我,我才能找到这个地方。我之前来这儿的时候,这里还是个公园,没想到眨眼的功夫,您就出现在这里了。”
安炉懒懒地抬起眼皮,然后,在几人的注视下,打开了他最爱的《动物世界》。
叶岩子笑容僵硬了一秒,她不敢在安炉面前造次。她的姿势也格外恭敬,站着离安炉恰到好处的距离,微微低着头。而安炉,摆着二郎腿舒适地靠着沙发,旁若无人地专心看着电视,只是不经意间,轻飘飘地瞥一眼同样坐在沙发上、距离自己很远的、时不时看向若晴的方未明。
方未明的心思是什么?真的好难猜。
叶岩子看了几眼方未明,低声继续说道:“距离上次……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如果您有空的话……对我们……”
她说得断断续续的,明显是顾忌着方未明的存在。
安炉随意抬了一下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叶岩子便立马停了下来,她彷佛被吓到了,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胸膛因为紧张而大幅度起伏。
“哥哥——”
方未明没想到安炉会跟自己说话,他怔住了几秒,又听安炉再次道:“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不如回卧室里休息一会儿。”
“不、不无聊!”
“是吗?”
方未明主动坐到了安炉的身边,小声道:“我想和若晴叙叙旧。”
出人意料的,安炉极其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的对话格外的小,但就是在安炉答应的一刹那,若晴蓦然动了,她乖巧地跟在了方未明的身后。
一进卧室,方未明就迫不及待压低声音道:“若晴!你最近还好吗?”
他仍记着警察口中所说的“失踪”,便又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警察会说你‘失踪’,还有陈某是谁?!游轮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双手死死扣住了若晴的手臂。
若晴一直垂着眼,当听到“陈”这个姓氏的时候才有了些许反应。她抬起头,眼神却毫无焦距,“未明,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方未明怔愣了好一会儿,放开了她的手,脸上浮现出满满的沮丧,看上去格外的落魄,他缓缓道:“如果陈某是我的朋友,可是他为什么想要杀我?”
他的梦里,扎着长辫、脸上满是阴影的陈某总想要杀他。
没成想若晴听到这一句话,身躯遽然颤抖了起来,眼眶里灌满了泪水,可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方未明连忙将她扶到床上,他不知道这句话为什么会刺激到若晴,他害怕地说:“若晴,你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
若晴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皮肉还在,内里却是虚无。
她摇了摇头,泪水瞬间沾满了脸颊,她嘴唇嗫嚅,她攥紧了方未明的手腕,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但方未明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若晴的泪水“唰”的一下便止住了,她又恢复了那幅淡漠的模样。
一切情绪去得太快,徒留方未明愣神,但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若晴……你真的是若晴吗?”
若晴的头僵硬地转向了他,道:“我是若晴。未明——”
她一字一句说道:“你逃不出去的,你不应该逃跑,你该感谢他。”
“什、什么?”
她的样子和说话的腔调格外吓人,方未明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的若晴,跟前两次见面时发生了剧烈的改变。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晴,你怎么了?”方未明把声音放得很轻。
若晴的眼睛瞪得很大,泪水再次奔涌出来,她道:“这是你的东西,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永远会帮助你。不要把秘密说出来,眼睛无处不在。不要害怕,未明,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有真相。”
她递给了方未明一本书。
“咚、咚咚。”三下敲门声。
随后,安炉的声音透过门传来:“哥哥,该送客了。”
若晴迅速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她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可她像是一丁点都没有察觉一般飞速将门打开。
没来得及把书藏起来的方未明不知所措地看着安炉,下一秒,他在安炉的凝视下,把书放到了枕头下面。
安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没有想明白方未明这样做的意义,但是他放任了,只是瞥了一眼若晴。
若晴夺门而出,再次老老实实站在了叶岩子的身后。
方未明同样一言不发,他只是默默地想要关上门。然而,安炉将手放在门边,盯着方未明说道:“哥哥,你藏了什么好东西?”
他该怎么解释……
他的视线不小心瞥到了站在安炉身后的叶岩子。叶岩子已经没有来时的淡定了,她的双手紧握着,脸上满是怨毒。但是在感受到方未明的目光之后,她很快收敛了神色,笑道:“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方未明心下却清楚叶岩子的表情,是一种狂热信徒得不到奖赏的怨恨。他心里开始纠结,他要不要提醒一下安炉……
“嗯?哥哥?不给你亲爱的弟弟分享一下吗?”
算了……方未明沉默地抵住门作出反抗,安炉不需要自己提醒。
他的反抗在安炉看来如图给自己挠痒痒一般。
几秒后,方未明眼睁睁地看着一缕黑影将枕头掀开,把那本书扯了过来。
方未明马上跳了起来想要去抢回自己的书,可惜高度不够,他恼怒地骂了一句,道:“还给我!你怎么还是个抢劫犯!”
安炉不怒反笑,翻阅起了那本书。
方未明顿时紧张起来,他眼巴巴凑了过去。
在看到书的内容的一刹那,方未明浑身一热,他一下子便知道这本书是什么了!
他的密码书!
书里面还夹杂着一封信。安炉双指将这封信夹到二人面前,他根本没有在看书里面写了什么,他只是一味地观察着方未明。
方未明却在细心看着安炉手上的信,信上写得密密麻麻的。起初他还以为是“skip code”,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他的第一反应错得离谱。
密码书——
现在就在自己手上,那么这封信上的关键信息,一定是得根据密码书上的内容才能获取的。
方未明慌张地想要去抢信,但安炉眼疾手快地将信举了起来,眼神却是宠溺的,道:“哥哥,看来这个很重要?”
说罢,安炉慢吞吞地将信展开。
信里却是无比普通的内容,大概就是问候和诉说想念的话。
“见字如面,我很想你,未明……”
安炉的眼睛眯了起来,在他的认知里,这似乎更像一封告白信。于是他便直接问出口:“这叫做喜欢吗?”
“谁?什么?”方未明皱眉,他想要反驳,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好像听到过类似的话,难不成……
方未明:“想一个人不代表喜欢一个人……你先还给我!”
他一把抽过信藏在了怀里。
安炉难得的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抿了抿嘴唇,看上去严肃万分,问道:“那什么代表喜欢一个人?”
方未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干巴巴地回答:“就是……反正就是会想要一直黏着他……或者跟他在一起会很开心。”
安炉:“你之前很黏着我,可你现在觉得我是‘怪物’。”
方未明其实并不想将这个谈话继续下去,他眼下更想要知道的是若晴给他的信里写了什么,于是他颇为无奈地顺着安炉的话说道:“那你这个怪物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情感?”
眨眼间,气氛几乎凝滞了。安炉的神情变得格外恐怖,他整个人彷佛被黑色笼罩,压抑到像是要把方未明给吞噬。
“笃、笃笃、笃笃。”安炉耐着性子用食指敲击了几下门,眼神一动不动地牢牢盯着方未明。
安炉生气了。
方未明退后了几步,下意识想要道歉。他确实经常说安炉是个‘怪物’,甚至是当着面说的……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
“对、对不起,安炉——”
“嘘。”
手指敲击的声音陡然停了下来,安炉的面孔扭曲了几秒才恢复正常,他面无表情地将门关得震天响。
方未明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格外快,像是要从嗓子眼冒出来,他身形晃荡,拿着信的手分明在颤抖,他恍惚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在憋气。回过神来后方未明大口喘气,肺部的滚烫这才压下去一些。
他扑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信展开。
方未明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沉重无比,他在激动,他终于、终于可以离开“笼子”。
他将信上的字一一与密码书对照,直到完全翻译之后,才惊觉自己脑门上全是汗水,大汗淋漓像是刚洗过澡。
信上隐藏的内容是:
自由在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