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这是腊月,雪飞云起,上京街头熙熙攘攘,高竿上已挂满了彩旗和红灯。

    “听说了吗?赫亲王府那尊小菩萨回京了。”

    “马上新元了,是该回来了啊,这有什么奇怪的。”

    小二端上两碗浮元子,又沏了茶:“两位客官,您呐是不知,世子啊平日回京待的日头是不短,这回确是他入寺来头回回家过年哟。”

    一位老汉幽幽开口:“这世子也是可怜人啊,爹不管娘不在的,往寺里一扔就是十年,不管不问。”

    “谁说不是呢?”小二努努嘴,收了碗筷。

    ……

    "你何时回孤山寺?"宁作卿斟着茶。

    楼下小摊聊着闲,却不知都被楼上听了个遍。

    弈半别斜倚于窗,眼神从楼下收回,目光瞥过对面那人,一时怔住。

    他长发半束,一袭素衣坐于桌前,微微垂眸,雪白的烟霭蒸腾而上,将这张脸半遮半掩,唯见长眉若柳,红唇上翘,神凝秋水,庄严而慈悲。

    窗外落着鹅毛大雪,落霜冷气与茶气萦绕。

    久不闻答案,宁作卿微微抬眉一见。

    和尚好似惊醒,又细细打量一番:“你这皮囊倒是能勾魂,险些让我迷了路。”又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宁作卿手腕微压,茶壶轻轻置于桌上,似笑非笑:“你若喜欢,任你把玩。”言毕,又蹙眉:“呆子,别转移话题。不妄师父还忍心丢你一人在外过新元?”

    妄半别眉眼含着浅浅笑意,不急不慢的起身:“多谢你请的这杯好茶,但师父说了,不可告诉娇娇。”

    娇娇是宁作卿的乳名。

    他原认为,阿娘走后,世上再无人唤娇娇。

    和尚撑了把白伞,似与这落雪一体,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风雪更大了。

    宁作卿轻敲桌面的手指停了:“找人跟着他了吗?”

    黑影不知从何而来,无声无息站在宁作卿身后:“飞烟去了。”

    良久,茶壶烟被风雪吹散,才听了见浅浅一声。

    “走吧,回府。”

    雪已经积了起来,白玉压红瓦,木枝空待折。

    宫门侧,太后的贴身侍女已经候着了。

    弈半别手持念珠,双手合十,垂首低眉:“净恩姑姑。”

    为首侍女微微俯身:“小公子终于来了,娘娘念叨您一上午了,吩咐下面的人做了许多姑苏的吃食。您一贯穿着少,娘娘早知你要来,便叫尚衣局的做了件带帽的大衣呢,专门叫人采的羊毛,并无杀生。”

    “有劳娘娘挂念了。”弈半别微微躬身接过大衣披上,眉眼带笑,眼中有碎玉。“

    净恩此刻才觉得,这是小公子,望舒似的明亮眼眸,一如多年前雪地里撒皮打滚的小屁孩一般。

    十四年前,皇帝下旨召弈半别同母亲汪明歌进宫陪伴太后娘娘。

    后弈家出事,汪明歌便将年仅三岁的弈半别留在宫中独自回了姑苏,又写信央求娘娘照顾弈半别一年,一年后她自来接。

    太后娘娘与汪明歌虽是异父异母的姐妹,但其情义却是连同胞生的都比不上,太后哪能不答应。

    谁晓得两个月后造化弄人,弈府走水,全家上下二百多口人全死于那场大火,无人幸免,自此江南首富弈家陨落。

    太后痛惜自己那妹妹,更是加倍疼爱弈半别。

    疑心弈家走火不是意外,一边着手调查,一边担心弈半别也出什么事情,以为万民祈福的名义带着弈半别去了隐匿的孤山寺中,又给宫里上上下下知道的人都下了封口令,加上弈府对孩子保护得很好,自小深居简出,见过他的寥寥数人,故而天下人也当弈府的小公子死在那事故中了。

    十岁那年,太后回宫了,弈半别留在了寺里,不妄早欲收他为弟子,弈半别却只剃发不出家。

    不妄和弈半别站在孤山寺大门处,目送着太后离开,她身后只跟着净恩,身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弈半别说:“师父,我在俗世仍有念想。”

    不妄低垂眉眼,眼中是无尽的垂怜:“那便做个俗家弟子,你可愿?”

    云雾缭绕间,太后回头,只见数阶青梯上,老和尚只着月白僧袍,垂首低眉,慈悲的望着身旁的小孩,小孩重重的点了下头,仿佛正面临一件庄重的事。

    “姑姑。”

    净恩听见弈半别唤她,竟是在宫门口站了半天,这才收回思绪,专心带路。

    慈宁宫内,太后一袭紫衣坐在上方,怀里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狸猫。

    这畜生见来人也不怕,懒洋洋的晃了晃尾巴。

    倒是高座的贵人,见着净恩来通报连忙起身,幸得怀里的猫儿反应快,跳到铺着兽皮的软塌上又躺下了。

    净恩行了礼,在太后难掩激动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得了准话,太后也才将高悬的心放在肚子里,款款坐在高座上。

    “宣弈半别觐见。”

新书推荐: 谋女官 觉醒?太子竟有肌肤饥渴症! 饲养权臣 我穿进了芭比公主学院! 相似性 穿越我拿的是团宠马甲文女主剧本 瞎了吧,别人拘鬼你拘我?! 小师妹她力大无穷 砸破铁饭碗去演戏 冬日旧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