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灵山脉万魂谷。
殷唯白衣染血,头发散乱,沿着河岸死命向前奔跑。
四周静谧无比,只听得见少女急促的喘息声。
忽地她被地上的大石绊了一下,脚下趔趄重重摔倒在地。
然而她却顾不上手脚传来的剧痛,飞快地爬起身继续向前奔跑,甚至连回头瞧上一眼都顾不上。
不知不觉殷唯已然跑到一处段崖上,她脚下打滑,几颗碎石被她踢落。
她哆嗦着向下看了一眼,下面黑洞洞的,仿佛下一秒便会将她吞没一般。
“女娃,做何要逃啊?”
忽地一道男声传来,刺骨的寒意从殷唯的脖颈窜到脊背,冷汗也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殷唯所在的世界由玄古大陆,无垠大漠和无尽海域组成。
各大宗门把持着最好的灵脉和修炼资源。
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几千几万年流过去,如今已颇有规模。
然而殷唯和他的师傅师兄们却是个异类。
他们游走于四海八荒,不畏艰险,斩妖除魔。
直至她重伤失忆后,他们才暂时停留在玄古大陆区域内的大爷山上。
听师父说他们从异世而来,身负维护此间稳定的重任。
然而不知为何,他们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滞留在此。
无奈只能一边找寻回家的方法一边继续执行任务。
直到那日,师徒几人击杀大妖月魔后,殷唯将掉落的抚魂铃拿在手中把玩之时。
突变骤起,天空像打碎的镜子般碎裂成无数块。
随着裂缝逐渐增大,铺天盖地的红色符文喷薄而出,将夜空都染成诡异的血红色。
尽管师徒几人奋力抵抗,但仍漏颓势。
直至罗慎教一行人的突然出现,让本就紧张的局势彻底陷入死局。
眼看大势已去,师父将手中长剑扔给五师兄,并嘱咐他无论如何也要将殷唯带出这里。
五师兄临危受命拉起早已吓傻了的她往来时的甬道中狂奔,就连师父陨落都没回头看上一眼。
为了躲避罗慎教众人的围追堵截,五师兄将甬道中的巨大石门强行关闭,却无意间触动了机关。
古代修士雕像活了过来,巨大的长矛狠狠穿透了他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了那石门之上。
五师兄弥留之际告诉她如果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无垠大漠寒洛山脉的万妖谷,在那里可以找到回家的方法。
殷唯抱着师父留下的长剑,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里的绝望就要溢出来。
不似她那般狼狈,图风飞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神态惬意,面带微笑,就连衣角都未曾打湿半分。
“好了,不胡闹了。”
嘭的一声响,一个血淋淋的圆球被图风飞丢在她脚边。
血水混着雨水,在地上流成一道长长的血线。
那圆球在原地打了个转,面皮向上,正是五师兄那张苍白的脸。
“不要!”
殷唯那声嘶吼撕心裂肺,眼泪混合着血水流下,在她脸上流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你这个畜生。”
图风飞轻笑一声,抬起苍白的手伸到她面前。
“女娃,莫哭。”
温言软语在空荡的山崖上回响,蛊惑之音抽丝剥茧地发酵,扩散开来。
“天命,这便是你的命。”
图风飞唇角勾起,暗绿色的瞳眸疯狂隐现。
啪的一声脆响,他的手被人大力拍开。
“放屁!”
抬眼看去,殷唯一改先前的颓废,目光如炬,眼底恨意翻涌。
只见她单手执剑,剑身一震,剑气斩破雨幕,以迅雷不及之势向图风飞面门刺去。
他嗤笑一声,不闪不避。
就在剑尖距离他只有几寸远时,抬手一记空掌打在虚空之中。
一阵黑雾噌的从他手心窜出,搅得雨雾形成一个小风暴。
殷唯被掌风击飞,肩膀被打烂,瞬时间口吐鲜血,血流如注。
整个人像破布娃娃一般从山崖跌落。
一条枯藤直奔殷唯而去,紧紧地缠住她的脖子,将她挂在了悬崖上。
她被勒得脸色发紫,费力地喘息着摄取着空气中的氧气。
“求我。”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晃得图风飞那张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老畜生,你休想!”
她骂了一句,用尽最后的力气挥剑将那藤曼斩断。
两侧的场景疯狂后退,冰凉的风掠过她的脸颊,刮骨削肉般的疼。
“哼!不识抬举。"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雷声骤起,再看那悬崖之上哪里还有图风飞的人影。
大雨将一切痕迹抹去,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大梦一场。
归魂谷,瀑布下的水池里。
殷唯趴在大石上,溅起的水花化成了雾,濡湿了她的发丝。
她缓缓睁开模糊的双眼,竟看见不远处隐约有人影晃动。
她警觉地抬起头,用力在眼睛上揉了两把。
随着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刚刚还模糊的人影便完完全全展现在她眼前。
瀑布下,白衣男子的外袍被风吹得鼓起,如墨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用一根玉簪松垮地挽着。
似是察觉有人看他,那人微微侧头,一道天光映在他冷白的侧颜上,鼻梁高挺,嘴唇不点而红,仿佛是水墨画上的一点朱砂。
男子缓缓转身,扯出一抹淡笑。
“喜欢吗?”
白竹筠嗤笑出声,语漏不屑。
殷唯: “……”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他现在该做的难道不是扶她起来然后耐心安慰她吗,毕竟她都这么可怜了。
男子玩味看向她,朝她的方向踱了半步,将自己的身体舒展开来,骚包地任她打量。
“再看我,我可要收费了。”
“什么?”
他不止调戏她,敲诈她,再这样下去一会该不会还要抢劫她吧!
“眼神不好使便罢了,耳朵也不好使。”
“你!”
殷唯被彻底无语住了。
“这都什么人啊?”
她心中腹诽,痛斥着当今社会的世风日下。
白竹筠见她闭眼装死,便也不再理会她抬脚便走。
然而就在两人错身之际,他忽觉衣角被人死死扯住,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进水池里。
“这位道友,能劳烦您把我扶起来吗?”
殷唯咬紧牙关,在要脸和要命之间没出息地选择了要命。
没办法,毕竟这里除了他就没别人了,但凡有条狗她都不会像他求助。
白竹筠疑惑回头,明知故问。
“你怎么不自己起来?”
“我!”
这不废话吗,她要是起得来还用得着他?真不知道这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不是我不愿,而是我不能。”
“哦!”白竹筠恍然,弯下腰给了她一个微笑。
“我还以为你喜欢趴在这呢?”
好吧,她能确定了,他就是故意的。
毕竟谁会光天化日闲的没事儿趴在这,她又不是王八。
“那,那您能帮我吗?”
“不能。”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真是,被他给气笑了呢?
见白竹筠转身要走,殷唯实在是不想放过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伸手去拉扯他的衣角。
“哎!别走啊!”
忽地她身形一个不稳,一头栽倒进水池里。
眼看着殷唯就要沉了底,她忽觉脖领一紧,整个人像猫一样被人提溜着扔到灌木丛旁。
她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脖子也被衣领勒出一圈红痕。
殷唯抬眼看向白竹筠,只见他被水浸湿的长袍紧紧贴在他劲瘦的腰身上。
长长的睫毛上有水滴落,顺着他的脸颊流过脖颈侧那颗红色小痣,直至流进他半敞的衣领中彻底消失不见。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随着那滴水珠在他身上流连。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垂涎我的美色,小姑娘你还真是上进的很啊!”
殷唯缓过神来,不自在地别过眼,嘴硬地小声嘀咕。
“切,谁稀罕看你!”
奈何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嘴里说着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
看着白竹筠那半敞的领口,她竟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可恶,被他说中了,在看帅哥这件事上,她确实上进的很。
瀑布边上的灌木丛忽地晃动了两下,一颗硕大的驴脑袋从里伸了出来,嘴里还叼了个野果子。
殷唯眼前一亮,惊喜出声。
“大师兄!你没死啊。”
区别于她的热情,大师兄却表现得异常淡定,甚至还在它脸上看见了非常拟人化的表情,她读懂了,那是嫌弃。
“哎!道友请留步。”
殷唯急急叫住白竹筠,准备榨干他最后一丝剩余价值。
“怎么?就这么舍不得我?”
她哑然,冷静!冷静!
只要再忍耐他一下下,便可以和这烦人精死生不复相见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劳驾道友把我放到驴背上,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来日定会报答。”
她深吸一口气,快速提出需求,并向对方甩出一张大饼。
白竹筠挑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竟无意瞥见她手中那把长剑。
随后他话头一转,妥协般地将殷唯提起趴放在驴背上。
“算了!谁让我是个大善人呢。”
白竹筠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长剑,将剑冲着太阳照了照。
“这把剑不错,就当做报酬了。”
红色的剑身被黑色符文覆盖,光影幻化而成的红绸映在他脸上,为他平添几分艳色。
“好剑!”
“好贱!把剑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