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残破、凌乱不堪,墙面上到处是可怖的爪痕与脱落的墙皮,可见方才的凶险。而在这样的危机中,陆於囫囵个出来,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这事本身就不寻常,吸引着所有玩家的视线:谁不想保全自己?
可很快地,血染半身的季泽‘奄奄一息’地跟着出来了,再加上二师兄骂骂咧咧的教训,所有人都听明白了:竟然是季泽替陆於挡伤!
这一消息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在玩家群体中掀起轩然大波:这哥真是好人啊!
“晚点名都敢缺席,我看你们也太大胆了,刚来几天本事没学到倒学会偷懒……”二师兄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视线扫过两人,像在看某种死物。
他围着两人不断踱步,配合嘲讽拉满的责难,陆於感到的压力越来越大,扶着季泽的手也越攥越紧。
季泽虽也不知错过晚点名会触发什么惩罚,但见npc一脸恨意却又喋喋不休的样子,反而心安了一些,如果触发了必死条件,对方根本不会对他们废话,如同前面的其他玩家利落下手就是了,至今没有动手便说明不能动手。
后厨里的其他玩家都在各司其职地制作卤味,只是一个个眼神不住地瞟过来,手下的动作也慢了,突然,制作间的门打开了,一丝刺骨的冷气窜进来,瞬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仿佛置身冰窖。
是大师兄又一次从前台,穿过包装间、悬挂间,来到了制作间。
季泽看着他身后闪着微光的昏暗的悬挂间出神,专注地眼瞳微张,精光在眼底流转。
“看什么看!”二师兄怒发冲冠,“别以为有师傅说情,你们就能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们,阴家卤味店的规矩容不下你们这些……”
又开始了,长篇大论中没什么有用信息,除了第一句。季泽垂眸,掩去眼底的不耐,重新换上那副温和无害的面具。
陆於早低着头数脚尖,像个乖乖学生,但又忍不住从下面偷瞟季泽。
季泽懒得哄人,又能借着伤势做掩护,便无视得心安理得,任陆於跟个小动物一样上上下下小心翼翼地偷瞄他。
“好了好了,我要带几个人去冷库。”
大师兄朝二师兄笑了一下,就这一下让周遭的温度又低了五度,冻得人想要打牙颤。
二师兄似乎得了意,忙不迭地将季泽往前一推,“就他吧。”
“好,”大师兄再次露出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绿豆大的眼睛里只映出季泽一个人的倒影。
随后他们又随手点了两个看起来年轻力壮的,三人跟在大师兄身后准备前往冷库。错身而过的时候,季泽听到二师兄对着陆於说,“要不是师傅开口,我才不会管你们。”
阴师傅为什么要帮他们?
季泽刚这样想,衣袖便被人抓住了,一道软糯的声音低低响起,还带着令人心碎的抽泣声。
“师兄,我可以和他一起去冷库吗?”陆於问。
“不行,”简短而有力的回答。
“那……”
“回去干活!”
陆於眼眶瞬间红了,一串一串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任最铁石心肠的人类都要动容,颜若桃李般的美貌被衬托到极致,白嫩的脸颊有种雌雄难辨的少年感,就连怪物npc也不能对这样的魅力熟视无睹。
二师兄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坚持道,“你要跟一个受重伤的人一起?”
没等陆於开口,季泽便俯身靠近,“你先留在这等我。”
他嘴唇微动,声音低得如蚊子声,为了更保险,他甚至是趴在陆於的耳边说话。同时,他被注视的感觉更强烈了,正中下怀,他还怕这坛醋不够酸,故作体贴地拍了拍陆於的肩膀,语气愈发温柔:“别去冒险,冷库可能会很危险。”
一听到‘危险’两个字,陆於又立即毛茸茸地缩回去了,身体十分诚实。
立时,他身边满是嘲弄的目光,只是陆於完全不受影响,仍旧软软糯糯可可爱爱,不知是懂还是不懂。
但有的人早懂了,太难得了吧,这种又圣母又机敏的大腿谁不想抱?
大师兄在前面走着,一个同被选中的玩家就主动靠了过来,神神秘秘地对季泽说,“兄弟,我给你提个醒,粉卫衣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哦?愿闻其详。”季泽挑眉,似笑非笑地应道。
此时刚出制作间,两人脚步一慢就离前面的npc和玩家远了,冷气源源不断地传到到两人身边,让他们说话时都有白气呼出。
“他妈的,怎么这么冷!”聪明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安地瞥向四周。一排排阴家招牌肉肠高高悬挂,在昏暗的光线下丛林一样,跟藏了人似的,阴森森的。
季泽一心多用,一面听着周围的声音,一面快速回忆进入副本以来的所有细节,去女学徒宿舍虽然没有引出同事,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现在对如何完成学徒考核有了点眉目。
“你好好想想,从进副本以来,那个肌肉男、大学生、花臂女还有……那么多人,怎么就轻易丢了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哦?”季泽漫不经心地应着。
那玩家完全没看出来季泽是在敷衍自己,如此温和的青年一看就是那种关心他人,善于倾听的好好先生嘛,估计也是被陆於那一副可怜样子蒙蔽了。他急切地说,“陆於就是个灾星啊!肌肉男护着他,大学生照顾他,花臂女跟他搭话,黄毛想对付他,结果全都死了!可他自己却毫发无损,邪门得很!”
“哦。”
那人一脸恨铁不成钢,伸手就要揽季泽的肩膀,“这次你受伤,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兄弟,你看着挺聪明的,可别犯糊涂啊!诶……”
季泽拨开他的手,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所以,你想说什么?”
那玩家以为季泽终于听进去了,嘴角弧度越来越大:“有个道理叫人不可貌相,知道吧?别看那小子娘们兮兮的,可心肠狠着呢,不如,嘿嘿嘿……只要把他的本事弄过来,咱们在这副本里,也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季泽忽然笑出了声,他的笑声像带着冰碴,在悬挂间里回荡。
“兄弟,有个道理叫人不可貌相,知道吧?”青年温和地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