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纪言拖着窝在一处胡同的拐角藏匿,泽天只觉得眼冒金星、喉间发紧,纪言的身躯紧紧的拥抱着他,此时此刻,他俩就像是两只穷途末路的老鼠。
四目相对,脸与脸相近,额间的汗珠子颗颗滚落,在对方的眼中皆是狼狈。泽天轻轻的呼吸,干涩的喉咙带动喉结,却也得不到半分滋润。
动动嘴唇,刚要发出声音,就听到脚步声,泽天一愣,又听到有人说话,“跑哪儿去了?”
人声的出现,令泽天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下,纪言抬手,手掌扣住泽天的后脑,顺势将他的脸埋入自己的肩胛骨之上,泽天也不挣扎,那拽着纪言衣裳的手却在颤抖,他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看来是追丢了。”另一人声说道。
“这边?还是那边?”
“嗯~~那边吧~~这边像是死胡同。”
寂静袭来,危险好像已经解除,但纪言和泽天谁也没有动,在这一场追逐中,他俩已然耗尽了体力,此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时间流转,纪言甚至觉得耳边有一只钟,在滴答滴答的响着,像是在提醒纪言,过了几分几秒了。
拍拍泽天的背脊,泽天抬起脸看他,脸上还是惊恐表情,纪言道,“应该没事儿了。”
点头,腿软,下一秒胳膊被纪言扯住,再下一秒他俩一起靠着墙坐下。这刻纪言才发觉他小腿肚子转筋般的抖,捏捏大腿又捏捏小腿,低声道,“刚才咱们跑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素素?”
泽天摇头,“没注意到。”
纪言皱眉,却也没有往太坏的地方想,他说,“素素应该是看到咱们被追,她也跑了吧!”
泽天点头认同,“嗯,她一定看见了。”
虽然有泽天肯定的回答,但纪言却总是有种不安的错觉,他昂起头让后脑靠在墙上,记忆倒退回到十几分钟之前,他们跑过洛素素躲身的墙角时,洛素素到底在不在?
此时的回忆就像一张白纸般索然无味,纪言在几次的回忆中均败下阵来,他叹息一声,“先回去吧!”
泽天点头,俩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在墙角悄悄的露出半张脸窥视,再小心谨慎的往回跑。
而就在纪言与泽天往藏身小院赶时,洛素素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了,这围困地点就是大理寺。
洛素素昂起头,瞧着背手而立站在台阶之上的莫北齐。莫北齐冷峻的表情下是高深莫测的深沉,他亦不言语,只冷眼看着这场盛宴。
一杆杆红缨枪闪着银光,身形不高的洛素素在这群高大官兵的围堵下面色煞白,一直跟拍她的摄影师此时竟被挤到了最外围,眼瞧着柔弱的姑娘身陷困境,也不禁低声喊道,“注意分寸!你们慢点!”
莫北齐冰冷的脸孔下此时显出一抹得意,他低吼道,“洛素素,欺君罔上,通敌叛国,你可知罪?”
“我没有,你们诬陷!”虽然心中有怕,可没做过的事,被诬陷的罪洛素素不能担。
“皇榜通缉令满大街张贴着,你的罪证就在我的案几之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莫北齐说着挥手喝道,“奉皇命,抓叛党,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又一哄而上,气势汹汹但工作人员还是手下有度的,抓洛素素都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把洛素素推进大理寺暗黑的牢房之中,洛素素手中被塞了盏应急灯。
“怕了就开着灯。”不知道哪位牢头大哥小声嘱咐道。
洛素素抿着嘴拎着灯,一屁股坐在了墙角的草堆里,各种情绪此刻一拥而上,只是这次她没有哭,在悄无声息中,洛素素也渐渐成长,慢慢坚强。
洛素素的父母守在电脑屏幕前,妈妈问着爸爸,“机票定了吗?”
“买好了,今晚上的。”
妈妈叹息,“这次要被淘汰了。”
爸爸跟着点头,担忧的看着屏幕中洛素素抱着膝盖坐着的委屈身影,也跟着叹道,“还好这次有盏灯。”
洛素素已身陷囹圄,可泽天他们还不知道,只是纪言却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泽仁冷冷的看着纪言,骂道,“该你去大理寺,你去什么清风茶馆?素素呢?你们两个大老爷们把一个小姑娘丢了!”
张科打着圆场,“我看素素不一定是去了大理寺,要不我去探探吧!”
“泽天不是说了么!莫北齐正等着抓咱们呢!你现在去不是自投罗网?”
“总要有人去看看,毕竟现在还没有广播素素的名字。”
张科的话泽仁清楚,他现在只是气不过,怎么一趟下来,该死的还活着,不该死的倒是失踪了。
见泽仁沉默不语,张科对纪言点了下头,“来,咱们说说大理寺的布局,昨天素素讲的时候我没有听。”
纪言点点头,他看了眼泽仁,低声道,“非常抱歉,是我考虑不周,素素若真的被莫北齐抓了,就是拿我去换,我也把她救出来。”
泽仁瞧了纪言一眼,未语,别过脸去。
入夜,张科换上身深色衣裳出门而去,泽天坐在烛光下沉默不语,泽仁用拐杖戳了下他,“不论你是内疚还是什么,都打起精神来。”
“弟啊~我一定要把素素救出来。”
泽仁明白泽天内心的纠结,红袖的事情是他们无法忘怀的挫败,几个大男人眼瞧着个姑娘为了保护他们而牺牲,现在洛素素又步了后尘,这种无力感深深的蔓延在心中,甚至超越了想要获胜的欲望。
泽仁又瞧了眼同在烛光下沉默的纪言,纪言阴沉的面孔下,同样有着不甘,在这场看似欢乐的比赛中,现实将大家的傲气打碎,不留一丝情面。
黑暗,随着比赛的继续,越来越多的玩家和工作人员出局,这夜间的比赛场也愈加冷清。
开着应急灯,看着应急灯的灯光打在监牢的墙上,洛素素呆呆的看着墙,叹息一声,她脑子里回转好几轮,想着莫北齐为什么不杀了她,想着泽天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是不是很着急,想着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诱饵,想着他们几个最终会不会都会死。
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新的覆盖旧的,越想越惊心,越想越不安。
能在这幽暗的环境中打断洛素素心惊的,只需要一丝微弱的声响。轻微的脚步声袭来,洛素素立即从草堆上站了起来,周身泛起战栗并竖起敌视的双眸,喉间滚动,紧张的情绪蔓延。
“你是候正言?”见到来人,洛素素下意识惊呼。她与侯正言只有过一面之缘,还是侯正言跟她举报黄玖的时候,她记得那时候纪言曾提醒她侯正言的用心,只是当时太多事情掺杂搅合,这件事她就没有深究,现在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侯正言,洛素素才惊诧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好久不见了,洛评事。”
“你来找我做什么?”这夜深时分来见她这个囚犯,必然有不可告人的事情,洛素素全身戒备,后槽牙不自觉的咬紧,“别绕弯子,直接说吧!”
“痛快,我也不想绕这个弯子。”侯正言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卷纸来,展开给洛素素看,洛素素便看到这纸开头一行大字:认罪书。
“你前脚在这认罪书上签了字,后脚工作人员就带你走,也省得你在这黑牢里受罪。”没等洛素素说话,侯正言又说道。
“我没犯罪!我不签!”洛素素冷喝道,她心里自然意气难平,莫须有的罪名压在心头,让她这充满正义感的未来检察官特别不服气,自尊心受辱的痛苦捆缚周身。
“你说你都被关起来了,还这么倔强。都玩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学会识时务呢?”侯正言说这话的时候,倒像是个关心洛素素的长辈,他脸上露出慈悲的笑容,继续道,“出来也够久了,是不是想爸妈了?回去吧!你这能力也走不到最后,赢不了冠军。”
“我就是不签!”洛素素再次吼道,心里泛起酸觉得冤枉极了。她其实也明白,现如今被抓了只能等着被杀被淘汰,可就是不想在她认定的坏人面前展露软弱。
洛素素梗着脖子,双手背在身后互相掐着,眼睛瞪得圆滚滚,这样子让侯正言想起曾经带过的实习警员就是洛素素这样子,生瓜蛋子天不怕地不怕的。
“你看,你不签让我有点难办呀~~”侯正言说着收起认罪书,把它揣进怀中,他脸上还是慈悲的笑,脚步往前迈了半步,又道,“你说你不淘汰,你的好朋友们会不会冒险来救你?”
侯正言的话像是一种应验,因为此时张科已经到了大理寺的围墙边沿。
他一身武艺,爬墙翻越也不是难事,只是莫北齐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有这一步,大理寺中到处都埋伏了人,只等着瓮中捉鳖了。
张科脚一挨地,就听不远处一声得意洋洋的嘲笑,“师哥,投降吧!”
话音落下,从四面八方跃出来几个黑衣汉子,各个戴着黑面罩,可就算是只露出两只眼睛,张科也认得出这是自己的几个倒霉师弟。
“你们这几个见钱眼开的混球!”张科怒道。
“师哥,别动怒也别动手!莫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想和您聊一聊。”
“前面带路!”面对师弟的嬉皮笑脸,张科再次怒吼,他也不想和几个师弟动手,他倒是想看看这莫北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会客厅的八仙桌上摆着茶,莫北齐悠闲的喝着,手边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他见张科来了,曲意逢迎的笑道,“侯爷,别来无恙啊!”
“开门见山吧!”张科也不想和莫北齐废话,他想着大不了就是被淘汰呗!只是自己走了泽仁就无人照顾了,倒是心里有点担忧。
“好,痛快人。”莫北齐见张科也不坐,他也不再让,只把手边的牛皮纸信封往前推了推,“这里面是黄玖的罪证,你可以拿走。”
“为什么给我这个?”张科不禁问道。
“你可以拿给纪言,让他去告御状。”莫北齐道。
张科瞧着莫北齐不言语,他在思考莫北齐的想法,可张科并不似纪言与泽仁,脑子里转着八道阴谋算计,莫北齐见张科不动作,他又道,“洛评事在大理寺休养,几位大可放心,等黄玖扳倒了,我自会放洛评事回去。”
“你既然有罪证,为什么自己不去?”张科又问。
“扳倒黄玖不是件合适的买卖,做这件事全身而退的可能很低,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莫北齐的意思张科明白了,这是逼着他们当马前卒,这是让他们去与黄玖同归于尽。
洛素素在莫北齐的手中,面前又是他们一直想要的东西,张科明白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进退两难。
抓起桌上的牛皮纸信封转身就走,走的时候张科沉声道,“好好照顾洛素素!”
莫北齐笑着回答,“那是自然,一定好好款待。”
月夜,张科来去匆匆,洛素素听到阵阵嘈杂声,侯正言笑道,“你说是不是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