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二郎十五岁中的秀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读书这事对吴苗来说相当的遥远，她喜欢舞刀弄枪。
青绿披帛掠过，裙琚沙沙，吴苗在石桥上行礼，抬首看到石二郎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
石二郎很快回神：“此处是我家别院，其内并无外人，不若我们先去亭中小坐，我已叫人在亭中煮了茶饼。”
二人缓行来到亭中，炉中热水翻滚，桌上放着精致小食，石二郎卷了袖子给吴苗倒茶。
吴苗看着盏中茶汤，举起杯盏一饮而尽，豪气如饮酒。
石二郎怔了怔，旋即笑道：“我听说苗娘先前在广陵三年，近来才回的，想来广陵的茶点比起这里要丰富的多。”
吴苗点头，拿起茶点塞进口中，而后眯起眼睛满足一笑，含糊不清道：“确实，只那边点心比这里的要甜上些。”
石二郎意味深深看她，忽而失笑：“苗娘子似乎不愿意来我家别院，看来是家中长辈言语不好违背呀。”
吴苗睁大眼睛：“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嗯，因为我也不是很愿意来，我听说你自小练剑，我不喜欢练剑的女人，太粗鲁了。”石二郎上下看她，“你虽然装扮的跟贵女们一样，但你还是露出了马脚。”
石二郎笑着，露出好奇神色：“听说你的剑重有百斤，可是真的？”
“百斤？我倒是想，没有百斤，八十斤的剑。”
“哦？这么重，苗娘子下次来我家，可否带上你那重剑给我瞧瞧？”
吴苗耷拉眼皮：“你我没有下次见面。”
“有的。”石二郎抚掌，笑道，“再过五日是我祖母寿辰，我家一定会邀请你家赴宴，到时候你带上重剑给我长长见识。”
吴苗奇怪的看他：“你又不喜欢我，还要我给你带剑看？你觉得合适吗？”
“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你也不喜欢我，”石二郎含笑挑衅的看着吴苗。
喜欢人还要分谁先后？这也要比个高下？吴苗无语，点点头：“行，那到时候我带你看看。”
回到家，家人免不了一顿问，吴苗敷衍几句说还好，过了几天，石家果然派人送了请帖来。
家中欢喜不已，觉得此事一定能成了。
沈时宜带着盛装的吴苗去石家做客，裙踞层叠盖着脚面，吴苗盯着鞋头上的海棠绣纹，跟着石家的仆从进了待客的花厅，她在里面坐了会就出来，没走太远石二郎月洞门后冲她招手。
围墙后面有一片竹林，此时秋季，竹林不见夏日葱郁，显得有些凋敝。
吴苗的重剑还在马车上，她让石二郎等她一会。
吴苗取了重剑朝围墙走去，方才还没察觉，这会自己走来，发现这片围墙挺长，后面大概有个很大的园子。
竹林那边有人站着，方一靠近就听有人说话，吴苗步伐一顿，不是石二郎吗？怎么还有别人。
正迟疑着，石二郎从竹林下钻了过来，他身后果然还有一人，却没有动。
“这就是重剑？果然很厉害。”漆黑的剑盒上镌刻着古朴的纹路，石二郎兴奋的回头道，“表哥，快来看。”
那人嗯了声走了出来，目光对上吴苗，唇角牵了牵。
吴苗张大了嘴：“公子？这……”
李洛阳目光从她身上繁丽的襦裙到髻上绢花，最后落在她染了胭脂饱如樱桃的双唇，抿紧了嘴唇。
石二郎跟吴苗介绍李洛阳是他舅舅家的孩子，他跟李洛阳是表兄弟，此次祖母寿辰也邀请了广陵的亲戚。
原来是这样，吴苗点头，真没想到，石家跟广陵李家居然是亲戚。
吴苗的目光落到李洛阳腿上，旋即想起他双腿已完全好了。
李洛阳神态平和，丝毫看不出那晚压着她的癫狂，温润平静的不像同一个人。
石二郎握住重剑，却只抬到半臂就不行 ，吴苗接过差点掉下来的重剑，轻松挽了个剑花。
“要练，每日都要练，不然我也举不动。”
石二郎擦着手，同情的看着吴苗：“那你还真是辛苦，可惜你不喜欢我，要不然你嫁给我，我可不会让你天天举这么重的东西。”
周围似有什么东西凝固一瞬。
李洛阳慢慢转头，目光落到吴苗身上：“你要嫁人？”
石二郎羞然一笑：“先前我相亲的女子就是苗娘子。”他含笑看着吴苗，“苗娘子，只要你喜欢我，我就一定会喜欢你的。”
这人…还在为谁先喜欢谁抬杠。
吴苗下意识去看李洛阳，他朝着月洞门，留给吴苗半个冰冷侧身，她心乱如麻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没等她开口，李洛阳身形一动往前走去。
石家的仆从站在月洞门外，开席了。
母亲不知道她跟石二郎的事，宴席散了后让她跟石二郎在园子里逛逛，就连石家也有这个意思。
吴苗无声叹了口气，两个时辰前她跟石二郎在这里刚见过。
“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在这坐一会。”
吴苗想起刚才李洛阳离开时的阴沉模样，有些不放心，犹豫半天没憋住问了出来：“你表哥呢？”
“他在陪我母亲说话。”
李洛阳会陪人说话？吴苗还真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场景。
正坐着，李洛阳跟何氏随行而来，看到吴苗跟石二郎并站一起，何氏露出慈爱的笑。
吴苗上前见礼，没多久她母亲也到了。
吴苗在亭中默默坐下，李洛阳坐在她侧首微抬头就能看到他袍子上的卷草绣纹。
何氏在问李洛阳家中的事情，李洛阳不疾不徐一一回答，听到沈时宜好奇起来，问这孩子是谁，何氏介绍起来。
沈时宜笑道：“我家阿苗也曾在广陵三年，我还担心她回不来呢，好在是回来了。”
吴苗正喝茶一下给呛住，胸前溅的都是水，两张帕子同时递到她面前，吴苗抬头，看到石二郎意外的神色，她默不作声掏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
李洛阳面无表情收起帕子，石二郎也是。
好在广陵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又坐了会就回去了。
吴家的晚饭桌上，沈时宜说石二郎的表哥要在漠城过中秋。
李洛阳要在漠城过中秋？吴苗回想起她在广陵过中秋的情形。
她陪着李洛阳赏月赏花灯，那天的李洛阳心情很好。
吴苗啃着指甲，算了，管他呢，他心情好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还是练剑吧。
重剑挥动，虎虎生风，吴苗练的浑身都是汗，她也不怕冷，打了冷水洗了个澡，才换好衣裳准备歇一会，家中来了客人。
吴苗眼睫毛都是湿的，压根没想到李洛阳会来找她。
李洛阳背着手站在吴家院中的枣树下，要笑不笑：“我不来找你，你就不去找我了？”
看的出他的心情不大好，来者是客，吴苗含糊一笑，另起话头。
“听我娘说你要在漠城过中秋？”
李洛阳走进敞厅不客气的在椅子上坐下。
“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你不回家没事吧？大小姐会不会生气？”
“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此处中秋跟广陵的有什么不一样？”
“也没什么不一样，”吴苗想了想道，“也就是赏月，看花灯，吃点心。”看他脸色又开始阴沉，吴苗赶紧道：“石家别院里很是宽敞，公子到时候可在石家别院里赏月吃酒。”
李洛阳好似没听见，里外看了一圈问：“你那个邱师兄呢？怎么不见他？”
“邱仲去参军了，要三年后才回来。”
李洛阳唇角一挑睨了她眼，心底有些高兴。
“那你呢，中秋节那天在家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吴苗也坐了下来，语气平常的道，“吃我娘做的月饼，赏月看花灯。”
“听着挺有意思，那我要来你家过中秋。”
“来我家？”吴苗怔住了。
“怎么？不行吗？你能在我家过中秋，我就不能在你家过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