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餐露宿一夜，沈默反倒精神百倍。
他边走边薅路边的杂草，很快就给自己编了一下毫无美感草环，再配上他松松垮垮的头发，真就像是一个鸡窝。
有些人看着好好的，其实已经疯了。这话自遇到沈默开始就一直盘旋在罗霄脑子里。
“我们这是要去哪？经前夜一闹我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沈默小跑着跟上罗霄的步伐。
罗霄:“青阳县。”
“青阳县，要改水路吗？”沈默在脑中构建地图，“青阳县下游四十里是淮州，上游二十里的话，有一峡口，要过峡口，少说也要停留几日。”
罗霄:“你去过?”
“没。”沈默摇头，“我自小就向往江湖并期待着有一天能亲身游历其中，为此我可是做足的功课。”
沈默手指点点脑袋，他得意道:“整个大齐的地图都在我的脑子里。”
“疯子。”
沈默背手，老神在在地点头道:“嗯，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青阳县。
沈默充分发挥自己的小弟精神，又是物色客店又是安排饭食的。
吃了顿饱饭，天色尚早。
沈默到客店柜台借来笔墨，仔细地罗列出上船后要用到的物资。还有他之前的东西都落在了黑店里，他得补买，特别是衣服。
沈默捻起纸张吹干墨迹，纸张后面是大口喝茶的罗霄，那随意的态度就像是暂时歇脚一样。
沈默转头问掌柜:“请问店里有跑腿的伙计吗？我想请他帮忙买这些东西。”
年轻的掌柜接过清单，“有是有，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沈默，“公子想要买像您身上这样的衣裳，怕是做不到。”
沈默摆手，“不用，衣服普通的就好。”他指向罗霄，“像他身上的也来一身。”
掌柜笑道:“那好办。”
付完钱，沈默走回来，“好几天没洗澡了，我总觉得身上有点痒。”
“痒就去洗，没人拦着你。”罗霄看向街口，对他是一眼都懒得看。
沈默:“我是觉得吧，你肯定也很久没洗澡了，要不同去? 隔壁就是澡堂。”
“而且明日登船之后想要洗澡估计很难。”
罗霄:“我没你那么多的讲究，要去你自己去。”
沈默不着痕迹地蹭了一下肩膀，“爱干净才会身体健康，怎么能是讲究呢。”
罗霄还是不理他。
“算了，既然都出来了，就什么都得适应。”沈默小声嘟囔。
罗霄起身往外走。
沈默赶紧跟上，“去哪？洗澡吗？”
“码头。”
“哦。可是客店掌柜说了明日一早才有会船离岸。”
罗霄:“具体什么时候总要打听清楚。”
“也是。”沈默认可地点头，走惯江湖的人果然心细。
码头货船成排，但正在装卸货物的只有三艘。
沈默积极地上前找船工打听。
等他收集完所有船只信息后，一转头，罗霄就不见了。
“……”沈默摊手，“还是没防住。”
他早就就知道，像罗霄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想与他为伍的。
沈默在码头边等到了日落，才回客店。
这下好了，他想干嘛干嘛。
澡堂里，沈默狠狠地扯开打结的头发。
他这种把脾气发到自己身上的行为，后果就只有自己疼。
沈默压下火气。不气不气，不是都说江湖路窄吗，只要走一条道，就总会遇到的。
第二天一早。
沈默牵着马早早来到码头。
出乎意料，码头上的商船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艘巨大的官船。
沈默凑到围观人群中，从七嘴八舌中了解到，这艘官船是于昨夜突然靠岸的，码头上本来的船只为了让位全都连夜起航了。
沈默皱眉，“什么人竟如此霸道。”
“啊——死马松嘴！”妇人大叫着怕打着嚼她头发的大黑马。
沈默吓一哆嗦，赶紧伸手去掰马嘴，呵道:“大黑松口！”
他一叫，马就老实了。
堪堪救出大娘的头发，沈默又是道歉又是赔钱的，才平息大娘的怒气。
沈默揉扯着黑马柔软的嘴皮子，训道:“你这坏东西，怎么能吃人头发，不知道人家会疼吗？！”
“沈默?”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默僵硬转头。
“沈默！”
关秋荧一把扯过他的衣领，“你竟然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可真有本事啊！”
“秋荧姐，松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沈默踮着脚，试图在她强有力的手中救出衣领。
“呵！”关秋莹冷笑一声，“家都不要了还要什么脸面?”
沈默被拽着衣领拖上船。
“慢点，慢点，先放开我行吗？我自己走。”
“闭嘴，老实点！”
把人连拖带拽的往房里一扔，关秋荧一甩衣摆翘腿落座。
“站好，本捕头要亲自审一审你。”
沈默站直了，他整理一下衣服后挑眉道:“你要审我什么?”
“为什么离家出走?”
沈默不答反问:“秋荧姐在这是为公务吗？”
“不然呢？”关秋荧一拍桌子，“现在是我在审你！”
她这一掌就把沈默吓回了原型。
沈默缩着脖子弱弱道:“姐姐是为公务，我是为求学。怎么能说是离家出走呢。”
“呵！”关秋荧冷笑，“学怎么当普通百姓吗？”
“我要学当大侠，大侠不是普通人。”
关秋荧上下扫了他一眼，“就你? 还大侠，我看是大傻吧。”
不怪她看不起他，以沈默这细柳一样的身子，风吹大点都能让他疼三天的，习武这辈子都别想了。
偏他自己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事关理想和尊严，沈默揣手，鼓着气道:“你就笑吧，以我的聪明才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关秋荧:“是吗？可惜你没有证明自己的机会了，我一会就写信，让姨母派人来押你回家。”
沈默硬气地往椅子上一座，“你写吧！我能出来一次就能出来对二次，脚长在我身上，看谁能关得住我。”
关秋荧气笑，“行啊沈二，出来几日竟真叫你学到了几分胆气。”
关秋荧起身，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你回去面对板子的时候也能这样有胆。”
说完她一提沈默肩膀，“起来，带你去见抚台。”
沈默:“你这次出差的任务是陪同巡抚? 目的是哪里呀？”
“小孩子家家别问这么多。”关秋荧拉着他往外走，“抚台近日身体不适，你过去露个脸让他知晓有你这个人就行。”
“病了？严重吗？”
“大夫说是水土不服，不是很严重。”
“哦。”
原来是因为巡抚突然病了，所以大船才会连夜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