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平的工作很简单,在知道他是雄虫后,里约克就为他准备了单独的办公室,只是始终对于他雄虫的身份抱有质疑。
结合末世基地派发的作战服,幸平对虫族正在使用的军装做了调整。
去掉大量彰显荣誉军衔的设计,剪裁贴身,又大胆使用了具有强大韧性的新材料。
里约克曾单独提出替换材料的不必要性,他说:“雌兄的身体具有强大的自愈力,他们不会因为物理上的伤害而慢下进攻的脚步。实际上,大多数军雌的死亡都是由于精神力暴动,所以,我们没必要将经费投入到这里。”
但幸平的态度很坚决:“我不认为这是没必要的,任何物种在受到伤害时都会感到痛苦,不管是精神上还是□□上,这种痛苦都会使他们有一瞬的胆怯与后退,就是这一瞬间,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幸平的指着设计图,一处一处解释里面暗藏的生机。
他的语气认真严肃,只有在提到以后穿上这套作战服的军雌会多出生存的可能性时,才会勾一下嘴角。
里约克不得不承认幸平说得很有道理,即使军雌再强大,但也不是机器做的,。
当他们在战场上,翅翼被斩断、身体被捅穿、骨裂流血,难道真的不会有一瞬的痛苦和绝望吗?
在他们凭借强大的自愈力和治疗仓恢复后,那种痛苦是否还会在深夜或者一个平凡的薄暮时分毫无征兆地袭来,那种恐惧带来的颤抖和摇摆漫过身体,留下阵阵隐痛时,他们又该向谁诉说?
他们是否会因为这些疼痛流泪,因为自己的残缺变得自卑敏感。
里约克知道会的,只是几百年来,没虫在意罢了。
他看着眼前的雄虫,从他的话语中渐渐勾勒出一个更不太平的世界,只是那里的虫都被当作有血有肉的独立个体,会有无数个别于自己的虫在时刻关心自己的生死存亡。
这种感觉很奇妙,里约克浑浊的眼有些湿润。
幸平不知道里约克这些心理活动,见对方点头同意,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很好,那我再修改一些细节就交给你。”
雄虫坐回座椅,熟练上传新的数据。
里约克擦擦眼角的泪花,看着认真伏案工作的幸平,欣慰开口:“我要给你加薪。”
幸平没抬头,翻阅了新思路相关的资料,平淡地回道:“应该的。”
有了他人认可,幸平这几日干劲十足,有一日甚至起得比沃尔夫还早。
等沃尔夫起床,就看见幸平穿着单薄的毛衣坐在开窗的书桌前工作,虽然雄虫精神奕奕,但沃尔夫还是察觉到对方平日里冷白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
他连忙上去关上窗户,回头就看见雄主扬起脸,呆呆地盯着自己。
沃尔夫伸手去探幸平的额头,果然滚烫一片。
雄虫的身体本就娇弱,要是生了病,整个医院都得忙活起来,严阵以待。
“莉亚。”沃尔夫慌乱地喊智能管家。
结果幸平先一步拉下沃尔夫的手,他将滚烫的脸颊贴着沃尔夫手心:“我只是有一点点发烧。”
“我们不去医院好不好?”
“我睡一会就好了。”
雄虫狭长眼眯着,热气氤氲,高挺的鼻梁一点亮光,像是雪地里生出的精灵。
沃尔夫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雄主,他说话都开始结巴:“可,可是不去医院,怕是......”
腰间一紧,沃尔夫看着环抱住自己的雄主,再多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
沃尔夫向军队请好了假,同时也和里约克通了电话,在和对方交谈间,言辞中难免带来些指责。
毕竟雄主是因为工作生病的。
当然他作为雌君也难辞其咎,一看见雄主通红的脸颊,他的心就会泛起密密麻麻的愧意。
如果自己早一点起床,就可以帮雄主穿上外衣,关上窗户。
都怪他,最近睡得太沉,连雄主起床都没有发觉。
.......
幸平躺在床上,小口小口喝下沃尔夫喂来的药。
床边,军雌的灰色眼眸满含心疼,淡色的唇紧紧抿着,有几缕长发垂下,遮住一点面部轮廓。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沃尔夫对幸平,总是千般怜爱,万般迁就。
他不舍得这么好的雄主受到一丝伤害,不想看见他皱眉,不想他被病痛折磨。
归根到底,都是他的错。
作为雌君,沃尔夫是完全失职的。
幸平喝完药,整个人懒懒地陷在干燥温暖的被子里,他牵着沃尔夫的手,眼睛微眯,慢慢睡了过去。
梦里的画面总是很混乱,末世的记忆如同黑色的沼泽和没有温度的阳光,幸平难以挣脱,只有任由自己浸泡在血水和邪鬼之间。
他见到了幼年和师傅在基地外流浪的自己,脏兮兮一个小孩,扎着小辫子一遍又一遍念着口诀,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哭着写符咒。
当时的他没觉醒异能,没学会结界,甚至连灵力都还没感应到。
就这样守在师傅的尸体旁,哭着写一些驱邪祟的姜黄纸符。
幸平也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凝聚起的第一个结界,只记得那时,师傅的尸体已经发臭到令人作呕的程度。
一幕幕清晰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即使闭上眼也能直达眼底。
明明在基地时就忘记的回忆,此刻深深折磨着幸平。
他迅速升起结界,一刻不歇跳跃向上,试图逃离幼年逃不出的那间屋子,脚步越来越沉重,在窒息的前一秒,幸平猛然惊醒。
“雄主?”
沃尔夫一直守在幸平身边,他很快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
雄虫明显是做噩梦了,睡得很不安稳,痛苦皱眉的样子让沃尔夫想起,几个亲密接触的夜晚里,他看见的幸平身上的一些疤痕。
他叫醒幸平,用湿毛巾擦拭幸平额角的冷汗,温柔安抚雄虫。
雄虫刚从梦中苏醒,眼神恍惚,呼吸沉重。
“沃尔夫。”雄虫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我在的。”沃尔夫轻轻捏了下幸平的手心。
可是雄虫好像听不见,只顾一遍又一遍重复雌虫的名字,。
“沃尔夫...沃尔夫...沃尔夫......”
一声接着一声,带着急切和依恋。
“我在的,雄主,我一直在你身边。”
雌虫的声音永远低沉温柔,毫不厌烦地回答每一声呼唤。
幸平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还是有些头昏脑胀,强撑起来,对沃尔夫伸出双手:“抱抱我。”
沃尔夫眼眸微微睁大,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幸平拉进了被窝。
“抱我。”雄虫将脸埋进雌虫的胸膛,重复他的要求。
沃尔夫这才慢慢环住幸平,低头亲吻雄虫蓬松的头顶。
直到天色漆黑,幸平才退烧,沃尔夫总觉得自己的体温太高,会影响了雄主,可是雄主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他。
在探到明显降温的额头时,沃尔夫终于松了口气。
“还有一些烧,雄主明天也不去上班好了。”
幸平恢复了精力,他从沃尔夫怀里爬出来,单手脱掉汗涔涔的睡衣,按着沃尔夫,不允许他起床。
月光下,雄虫精瘦的腰身布着薄薄的汗水,肌肉轮廓流畅清晰。
更不用说那张足以融化月光,在发烧折磨下显得脆弱却充满诱惑的脸。
任何一样,都可以令雌虫神魂颠倒。
幸平拉起沃尔夫的手,摸向自己脸颊。
他的声音低沉,在沃尔夫耳边久久回响:“想不想试一下发烧的我?”
淡色薄唇下那颗漆黑的小痣倒映在灰色的瞳孔上,沃尔夫清楚地听清了自己胸腔的跳动,如春雷袭来,震碎仅存的理智。
沃尔夫咽了咽口水,看着幸平笑眯的眼,艰难吐出一个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