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的高铁票还会延误吗?”
段雨晴站在窗台前去看北方的街道。
早知道今天会下这么大的雨,她一定会留在旅馆而不是就近来了念寻这里。
打完电话,她的心勉强安稳了下来,还好,之前江浸白也没走掉,赶一下,还是能送一下的。
旅店外的世界犹如水下瀑布般翻滚着巨浪,段雨晴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这时,屋里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念寻的一声哀嚎,段雨晴慌忙扔下手机跑过去。
只见着念寻跪在地上,膝盖有些略微的红肿,而她的面前赫然躺着一只碎裂的玻璃杯和一地的茶水。
坏了。
段雨晴赶紧凑过去要把人带起来,却发现地上的水很烫,而念寻的表情也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烫着了吗?”
念寻抽了口冷气,半天才缓过来劲回到:“嗯,应该是,膝盖蛮疼的。”
可不是,刚刚还是红的,这会儿都成白黄边的浮起了。
“你别动,我把你抱到沙发上在处理。”
地上都是水,不太好操作,段雨晴把她抱到安静的位置后匆匆让楼下的客服把烫伤膏送过来,自己则是从厨房取来冰块水冷敷在伤口上。
“你刚刚在想什么,这么不注意。”段雨晴没好奇的,把带着化开脓水的毛巾扔进冰桶里。
这水恐怕是才烧开的,就这么潦草的浇在腿上,段雨晴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疼的呲牙咧嘴。
倒是其中的参与者偏偏目着脸,也不说话,丝毫没有疼痛的表示。
“你刚刚到底想什么呢!现在还在想,你到底有没有发现你的腿上烫了多大的口子啊。”段雨晴和声细语的问了几句一直得不到回应,这种状态太不对了,她忍不住心慌,声音也乱了边际的粗暴。
这种粗暴式的问答终于得到回复,以一种近乎崩坏的腔调。
念寻崩溃着发出细碎的哭腔,哭不出,眼泪却止不住的掉:“怎么办,段雨晴我该怎么办。”
声音破碎到段雨晴愣住,她抱住念寻,不敢去戳伤疤,缓慢的抚摸后背,任对方抓紧留下划痕般的用力。
“别怕,我在这呢,你哭吧,我是段雨晴,我一直陪着你呢。”
段雨晴安抚的拍着对方肩胛骨,却在这时,门外传来敲声,她以为是酒店客服就要去开门。
“好了好了,别哭了好不好,我先去开门拿一下药膏,这么大的伤口留疤就不好了。”
段雨晴觉得这绝对是她当人这些年来,说话最柔声细语的一次,实际效果也确实很好,念寻勉强放开了人,让她得以离开去开门。
事实上,段雨晴真的觉得外面的人应该是客服才对,但真的打开门后,她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下:“季寒烟?你怎么在这。”
她下意识去看屋内的人,念寻独自一人蜷缩在沙发上,背对着大门,完全隐没在阴影下,看不到外面站着的季寒烟。
她于是重新扭过头,压下腔调,满是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好事?”
季寒烟有些尴尬,她揉了揉乱糟的发型,身上衣服干的证明她一直在酒店里,或者至少是换了衣服才来的。
段雨晴一向对人的某些心理比较敏感,顿时就不好了,她可是才说季寒烟在外地出差,怎么会在这么大的雨出现在这?
正巧这时真正的客服服务带着药膏和医药箱过来了,段雨晴故意挤开站在那一言不发碍事的家伙,和服务生商讨使用说明。
“喷雾是在膏药前使用,轻敷不能揉…”
段雨晴认真的听着客服说话,余光中注意到季寒烟越来越慌乱的神情,她自知不能把念寻晾太久,迅速把主要事项问好后。
她主动和客服说拜拜,前脚就要把门关上,下一步果然和所料一样。
季寒烟终于不在装木头人,慌乱的把手撑在门上:“阿寻怎么了。”
“烫伤,打过电话后弄得,你看看?”
段雨晴扭头去看念寻发现她的目光不知何时也看向了这边,很明显一直盯得是季寒烟。
她们之间指定有事。
*
段雨晴躺在隔壁沙发上,在这个季寒烟送来房卡就打发段雨晴过来的房间里,思索着万千可能性。
可惜刚刚战况紧张,她一种也没去问。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终于被一通电话打断。
段雨晴瞄了眼屏幕上显示的人物,随即噔一下坐起来。
这是念寻的电话,这么近,她打电话干什么?
“喂,怎么了?”段雨晴接通电话,声音里充满疑惑。
下一秒就听见念寻低低的抽噎,段雨晴心脏立马抽紧,能惹念寻这么难过的处了刚进去的季寒烟还能有谁。
一直没从手机里提取到什么有用信息,段雨晴直接走出去开门,这时,她不得不庆幸,刚刚没有轻易把房卡递给季寒烟。
刚打开门,段雨晴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太安静,念寻已经没坐在沙发上,她逐个房间去找,终于在卧室的地上找到她。
躲在床和墙壁的角落里,念寻颤抖又无助的哭泣,膝盖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用绷带包扎后隔绝了外界的触碰。
“怎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吗?”段雨晴觉得,这绝对是她此生最温柔的时刻。
窗外大雨滂沱,下个没完没了,噼里啪啦打在并不隔音的窗户上。
真是噪音,比起念寻说的话,又好听些许。
“季寒烟,要去联姻,她根本就是骗我的,从始至终都是我单方面的被玩弄。”
玩弄,一个多么可笑又可悲的词汇。
发生在她朋友的身上,就在现在进行时。
“那她刚才是来干什么?”段雨晴问。
念寻讽刺的笑了笑,声音格外沙哑:“她说她尽力了,无能为力,说到底,也是不爱不是吗。”
她只是暂时伤心,因为这是她唯一没有想到的可能,而现在,只要想到这样一个人,如还海上孤舟暂时被困在一所酒店,她就越大难免心情受阻。
段雨晴从未经历过这种情绪上的变动,朋友轻易的经历了她知识完全受限的领域。
印证了再怎么深厚的爱情,总不长久。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默默地拍着念寻的肩膀,然后干巴巴的说着:“没关系,错过你是她此生不幸。”
那场雨,持续了很久,深夜总算稀稀拉拉的停了,段雨晴站在窗前,上面是一层内外冷热不均造成的水汽。
走神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她在窗户上写下了江浸白的名字,又觉不对,匆匆擦掉,留下水痕,顺着印记下流,慢慢干涸。
段雨晴就这么盯着水滴流动的方向,沉默半天,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她甚至,爱着,却不敢向前冲动一步。
“阿浸,如果我把心之语说出来,你还会喜欢我吗?”
事实上,以段雨晴的品性,那怕此刻自言自语的在怎么迫切,现实,她仍是一个胆怯的孩子。
江浸白延误的高铁在第二天如约启动了,段雨晴没有去送。
她站在酒店窗台前凝望着机场的方向,下午两点,有一架飞机略过酒店上空,下面是一阵轰鸣声。
独属于飞机的奏约。
段雨晴捏着根烟,她不太会,吸一口呛一口,吞云吐雾半天最后任由它在指尖燃烧,不在撩拨。
那架飞机或许就是江浸白去朝南的那架吧。
屏幕里,段雨晴把微信中那条饱含深情的告白,在限定时间内撤回。
内心深处的疯狂在最后一刻被理智打败,她不得不清醒,还好,江浸白上了飞机,手机接收不到信号,可以撞做什么都没发生。
“或许莽撞才是对的,但是我已见过太多不幸,不敢轻易尝试。”段雨晴自言自语的说着,为自己的无数次胆小找到新的借口。
酒店楼下的水位降低,段雨晴捯饬完心情继续陪着念寻拍微电影。
看着今日已回归原样的街道,段雨晴忍不住感慨。
她毕竟也就是个才毕业的大学生,这么快就适应了蹉跎难过,恢复更快的日子。
免不了会对残酷的社会生活评价几句,但是评价完了,她也会装成大人的样子,仿佛什么也不在乎,继续开始手头的工作。
处了偶尔的失神,丝毫不显露出异样。
“清陵的夏天真热,昨天这水还齐腿深,今天就干裂了,死天气还要拍戏,乌鱼子。”主演之一的简白气氛的把身上厚重的貂毛撇到一边。
反季节的表演总是最累最折磨人的,更何况是如此闷热的天气,还要穿着大貂跑来跑去,有点脾气正常。
大家也都习惯了,继续各干各的,暂时让她去歇歇,剧情却还在照旧拍着。
原本是简白的位置,现在换成了祁绕,这大小姐也是有真本事的,这么热的天,还能面不改色的低头喝热茶。
简白蹲在一边和段雨晴咬耳朵:“你说,她是不是不怕热啊,我生怕她下一秒就表演个倒地昏厥。”
段雨晴放下手中的相机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啊。”
一句话,简白气恼的要去打她,手伸出去一半,又在祁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笑容下默默收敛。
不知道为什么,祁绕那个眼神凉凉的,段雨晴莫名心虚。
段雨晴伺机跑开,一动不动是傻子,她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