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班里面的同学都得知了电视台跟拍的消息，都来找阮时莹和贺承周搭话，想着凑个热闹，一时间，两人的座位成了班级参观景点
两个人放松下来，就是一张冷脸，阮时莹倒还好，嘴角始终挂着笑，贺承周就不是了，他只是平静的作答
“哎班长，真的要来拍你们啊”
“我的天哪，到时候是不是就能在电视上看到你们了”
“会不会拍到我们，我可得穿好看点”
“明天来拍，全程都拍吗”
“上课的时候也在吗”
“怎么说定的，在哪里碰见的，就这么突然决定了？”
“运气真好啊”
询问的话不停，其中不乏有酸味冲天的，阮时莹置若罔闻，挑着几个问题回答
有几个女生选择问贺承周，贺承周十分官方的回答了她们的问题
简明然一个问题都没问，就是站在人群中，目光落在贺承周身上，眼露爱慕，最后像鼓起勇气一样，说
“贺同学，你以后没准儿能出名呢，你给我签个名呗”
简明然娇滴滴的从衣服袖子里掏出来一个本子，小本子很精致，前几页已经有点皱巴了，看上去写满了字
顺着指尖看去，就是简明然羞涩的脸颊，尽管她已经尽力表现的自己很平淡，但是旁观者却能一眼看穿
简明然周围的人不少，好几个女生听见她的话，期待贺承周的反应，跃跃欲试
“都是同学，就不搞签名这一套了吧”
贺承周想了很多，最后决定，还是不要签名的好，签了名，倒是有一种自视高傲的感觉，而且，简明然要的签名，当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会出名，而是情意的寄托
其实他给了签名也没什么的，不过是给简明然留了个念想，误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到最后遭到拒绝，空留遗憾
但是，他真的不能给
他不是一个负责填补别人缺憾的人，他只明白，当断则断，对于那些明确的答案的问题，连个念想都不要留
时间长了，念想会发酵，会发酸，会成一道不可避免的关系问题
到时候念想会变成一声质问：既然要拒绝，又为什么留给我念想
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感
贺承周不想耽误任何一个人，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模棱两可，造成误会
简明然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尽管有点尴尬，但是还是收回了本子
“我还是，会找你要签名的”
这句话，是有点别的意味在的
是还是会找贺承周要签名，还是会继续喜欢贺承周，答案，呼之欲出
“大家都是同学，真的不搞签名这一套”
“那合照可以吗”
“拍个合照呢？”
简明然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尽管是没意识到内在问题的人都听出了一点不对劲
简明然，太迫切了
“毕业的时候，我们会拍大合照的，到时候，大家一起拍合照多好”
贺承周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回答
简明然就像是一块生牛肉放到了温水里，不开火，也不结冰，也不沸腾
一点水花都激不起
阮时莹被人围在中间，景意自觉的当起了保镖
阮时莹觉得，太夸张了
这样众星捧月的感觉，有一种飘飘乎而欲坠的悬空感
再吹捧，她就要跌倒了
简明然的插曲，阮时莹旁观了全程，奇怪的对话，让阮时莹陷入了沉思
在吵闹中，阮时莹才渐渐的品出了话里的味道，豁然开朗
周军坐在办公室里，方好坐在他旁边，等着孟欣
电视台来取素材，校领导早就知道，按理来说，为了保证效果，取材对象应该是由学校推荐，然后电视台派来的人筛选，最后决定
孟欣的个人决定，有点得罪了周军
周军心里窝火，听到了选定对象的时候，火气又下去了
贺承周就是泼灭他火气的一盆水
阮时莹的名字，却是个小火苗，一簇一簇的窜着火儿
反观方好，倒是不同，火气没有，反倒是有些小骄傲
现在正坐在椅子上，品着茶
“周主任，方老师”
孟欣按点来，来的时候身边还跟了一个小助理
客客气气的进了门
四个人就开始做最终的拍摄交谈，拍摄大纲，是电视台节目组定的，但是具体的拍摄情况，还是要根据和学校的沟通
孟欣说，本来要准备两台相机的，现在的情况，希望把两个人暂时调成同桌，只需要一台相机，方便了拍摄
还希望老师管好课堂秩序，没有被拍摄的同学，别有太强的镜头感
方好把孟欣说的话都记在心上，当即打算回班里开个班会
等到孟欣说的差不多了，方好就回班了
“孟女士”
周军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说教意味
“这人，是怎么选定的”
话语略带停顿
孟欣显然没想到周军会问这种问题，但毕竟在电视台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脑子比别人转的快，当即想到周军是对自己擅自选人的不满
“周主任，这两天我比较闲，想着等人举荐倒不如自己挑选”
“我本来是想在校门口碰碰运气的，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碰着了”
“偶遇的都这么优秀大方，可见贵校确实藏龙卧虎，贤辈百出啊”
话说的太漂亮了，无懈可击，周军脸上露出好脸色，明明知道是哄人的话，但是没有人不爱听漂亮话
一簇小火苗，在心间久挥不去
“孟女士，我想问一问，现在还能不能换人”
“换人？您想换谁”
“阮时莹，把阮时莹换掉”
“不可能”
孟欣几乎是秒拒，回绝了周军的请求
“周主任，实不相瞒，我们的策划已经提交到上头了，过了审的，现在再换人，是不可能的”
“而且，阮时莹这孩子，就是我最先相中的人，有实力，绝对够的上格”
“所以周主任，换人的事，恕难从命”
孟欣到底是电视台的人，说话有理有据，气势上不输周军，偏偏话里面还听不出怒气，叫人不能借题发挥
“周主任，咱们学校里比阮时莹优秀的孩子多了去了，我知道您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
“这次虽然没有机会了，不过您放心，就凭一中的升学率，不愁学生没有露面的机会”
“名声在外，一中可是教育局局长亲自点评的好学校啊”
周军没想到，自己短短的几句话，孟欣竟然还想到了这一层
只得作罢
“孟女士的夸赞，太高了”
“也没别的好说的，就祝你们拍摄顺利吧”
“周主任，借您吉言”
摄像机就架在阮时莹座位旁边，高高的支架，旁边还站了人
摄像机对着阮时莹和贺承周，下课的时候，摄影师就站在旁边，上课的时候，摄影师就只留下相机，一行人站在窗外，盯视里面的情况
方好已经开过班会，不要对摄像机有太强的好奇心，还是要把心思放在课堂上，认真听老师讲课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么大一个摄像机摆在这里，说不在意都是假的
没有人不分心，连方好自己站在讲台上，都会忍不住分给摄像机一点视线
就这样试了两节课，最后没办法，只能把摄像机挪到走廊，又暂时调动了贺承周和阮时莹的位置，班里的同学才勉强收了心
孟欣就一直站在窗外
看得出来，阮时莹还是有些紧张的，一根圆珠笔，反复按动，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孟欣把她的紧张尽收眼底
贺承周倒是出乎孟欣的意料，太沉稳了，孟欣想，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
看着贺承周，孟欣会忍不住扭头去看摄像机，去看组内工作人员，最后确认他们都是存在的，反复确认
孟欣一度以为摄像机隐身了，贺承周是完全看不到的
一个上午录完，孟欣听说两个人住的很近，还是一起回家的，提出要跟拍
“回到家还跟拍吗”
“你也可以拒绝”
阮时莹没想到，孟欣还给了她拒绝的选项
“就拍路上吧，回到家就算了”
“行，都听你的”
贺承周始终站在旁边，没有表态，孟欣只好又单独去问他
“小贺同学，你呢，你介意拍回到家之后的情况吗”
“我和她一样”
没有回答介意或者不介意，一句和她一样，孟欣心下了然
再次打开摄像机前，孟欣和阮时莹讲了几句悄悄话
孟欣告诉阮时莹说，不用紧张，这只是初步素材，后期还会剪辑筛选，当平常一样，自然一点就行
被人识破紧张，阮时莹没有丝毫尴尬，反倒是轻松起来，不再那么拘谨
再次拍摄，明显状态很好，显得有活力
还是像往常一样，两个人并排往家里走，多了几个人跟着，到底是不一样
自由漫漫的一截放学路，变得有些拘束
心里感觉拘束，两个人却都没有表现出来，按着孟欣的提示，有意无意间感慨青春的美好
有摄像机在，阮时莹没再缠着贺承周扯东扯西，贺承周也没有在半路拐进一家超市里，给阮时莹买零食
两个知根知底的旧相识，此刻极力扮演关系平常的好朋友
还剩五十米到楼下，孟欣就命人关了相机
准备回台里复盘，走之前，还不忘提醒一句
“下午，我们要拍校园活动，到时候阮时莹和贺承周分开出现在镜头里，先做好准备吧”
“好，孟姐姐再见”
阮时莹看着人坐上车走远，才拉进了自己和贺承周的距离
贺承周感受到无声的靠近，心情愉悦
“我们好像，在装”
“就是在装，但是偶尔也真情流露”
阮时莹说一句，贺承周说一句，总是能接上阮时莹的话
下午大课间，阮时莹站在花池子旁边，细嗅绽放在春天的小花
孟欣指导人拍下来了，在阮时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孟欣告诉阮时莹要拍她坐在草地上看书，还没开拍，阮时莹就释放自我，求得半刻的放松
这就上了孟欣的套，孟欣如愿以偿的拍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她一直都没打算要拍什么坐在草坪上看书，表演成分太强，像演电视剧一样，不伦不类
既不青春也不文艺，只有点装，孟欣不会拍这种装出来的青春文艺，她要的，是阮时莹身上带着的，不经意间的清冷纯粹
像冷色调油画
阮时莹还不知道孟欣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坐在草坪上看书的时候，孟欣根本没拍她
关于让贺承周拍什么，孟欣还真想了挺久的，贺承周拍不来热血的，性格有点冷淡，他也拍不来纯粹的，给人的感觉就是不适合
脸冷性子淡，偏偏还出奇的好看，是一副已经完成的艺术品
没有值得再增添的地方
孟欣有些头大，要是贺承周能像阮时莹一样，高洁但随和，总有柔情可下手的一面，那就好办多了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跟拍阮时莹和贺承周两个人，让他们两个人，绕着学校走几圈
一中绿化那么美，不怕拍不出好东西
由着摄像机跟在两人身后，阮时莹和贺承周不紧不慢
走到操场的时候，贺承周看到了打球的韩迎，径直走过去
几个男生聚在一起，商讨一番，像是决定了什么事
贺承周拍拍韩迎的肩膀，走到孟欣身边
给了孟欣一个意外之喜，贺承周说，可以拍他们打篮球
摄像机就这么支着，阮时莹和孟欣坐在旁边，讨论今天的拍摄情况
阮时莹说自己不太满意，觉得不够真实，孟欣却说效果很好，假的就是真的
以摄像机为分割线，两类人
一类人天生会找素材，一切皆能为他所用，摄像机下，假成真，真不见
另一类人，追求真实自我，会因为自己片刻的虚伪而惴惴不安，极致的实事求是
等到两天的拍摄结束，几个人小聚一次，算是杀青宴
餐桌上，孟欣激动的给阮时莹看了部分片段，其中就有阮时莹的闻花场景
阮时莹看到视频封面足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孟欣的偷拍
不得不说，效果确实很好，很自然
贺承周打篮球的片段也有，总的来说，拍的真的挺好的
晚上回到家，贺承周和孟欣发微信，要了阮时莹闻花的素材，孟欣说素材不方便发过去，只能发给他几张照片，视频不行
贺承周没多纠缠，保存了照片
找机会，印了出来，放在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