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年的春季初,宁若寒被迫转学搬到了H市内。
她住的小区距离学校不远,街边的桃树上已经有了累累的花骨朵儿,好似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春天这个季节是百花盛开,万物复苏的,但有些事物,枯木逢春,永远只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东西都搬好了?”
宁若寒毫无情绪地“嗯”了一声,电话另一头是一位中年男士的声音。
“你就好好和你小舅舅呆在H市了,要是再敢跑回来找你妈,我腿都给你打断!”
宁若寒面对宁重华的话早就习以为常,她默不作声,只是淡淡地挂断了电话。
少女手里紧握着手机,独自一人站在街边,在月光和路灯的照耀下,她小小的身影被拉长,也显得宁若寒的脸色苍白,她用力着想让指甲把自己白皙的皮肤划破,可惜并没有。
猛然间,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宁若寒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来电人的显示,备注外婆。
“寒寒啊,你在那边还好吗?”
充满慈爱的声音在宁若寒耳畔响起,她没有回答。
她听到外婆的声音,只觉得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呼吸困难,耳边一直是外婆刚刚那句话。
“寒寒?”
“寒寒?”
“我在,外婆。”
宁若寒一边走着,一边回答外婆,手背上全是指甲印,一滴又一滴的泪水砸在宁若寒的手背上,她用手擦掉眼里的泪珠,声音里全是委屈。
“寒寒啊,怎么哭了,寒寒,怎么啦?”
外婆焦急地问,宁若寒听到关心,眼泪又“哇”的一下全流出来了,委屈感涌上心头。
她抽泣着说:“外婆,我不想来这里,我想妈妈,我想回家。”
晚风吹过,拂动宁若寒披散着的头发,一个十一岁孩子躲在没人的街道上哭泣。
“寒寒啊,听你爸爸的话,在那边好好读书,放假了回来看妈妈,妈妈说了,放假了她就来接你了。”
“我不要。”
“寒寒啊,你爸也是为了你……”
后面的话宁若寒几乎已经听不进去了,耳鸣伴随着疼痛袭来,她麻木了,眼泪也流干了。
静寂的夜里,蚀骨的痛肆意串流在她的体内,所到之处如同冰锥刺身,难以呼吸。
她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马上就要到舅舅家了,钢琴声如同救赎般柔和地传到宁若寒的耳畔。
七年后,宁若寒今年十八岁。
在那个蝉鸣燥热的盛夏,宁若寒的班上意外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骄阳烈日,高三二班的午休教室异常的热闹,只有宁若寒角落里的那一桌最为冷清。
“哎,大学霸,我们班要来一位新美女,你难道不兴奋吗?”
前桌陆璇敲了敲宁若寒的桌子,宁若寒睡眼朦胧地抬起头。
“她来她的关我什么事?别打扰我睡觉。”
陆璇听到宁若寒的话,只好怯生生地收手,低声道:“哦……好吧。”
窗外的树枝生长蔓延,在喧闹的人群中,没人注意角落里的少女皱起了眉头,更不会有人在意她做了噩梦。
宁若寒又梦到七年前那件让她窒息的事情,刻骨铭心的痛感再次降临。
“寒寒。”
“寒寒。”
“你在跑去找你妈,我就……”
“寒寒……”
“宁若寒!”
“妈妈来接你了……”
各种不同的声音伴随着钢琴旋律在宁若寒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忘了她自己身处梦境,她的意识在痛苦中挣扎、崩溃。
宁若寒醒来时几乎全身都是冷汗,她是被吓醒的,前桌的陆璇和陆璇的同桌感受到宁若寒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回望她。
“你没事吧,大学霸?”
宁若寒缓了缓,才道:“我没事。”
随后,她边拿起卷子看了起来,她不敢睡了,因为一睡着,又会进入那个可怕的世界,再一次经历那些可怕的事情。
下午第一节课是班主任兼英语老师的课,让他们期待已久的新同学来了。
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伴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她的身后跟着一位女孩。
那位少女长相清秀,长头发,皮肤白皙,声音也是不卑不亢,很漂亮。
“大家好,我叫曲弦清,我的名字来自‘清瑟怨遥夜,绕弦风雨哀’这句诗。”
宁若寒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那新同学,随后发出一声冷笑。
“清瑟怨遥夜,绕弦风雨哀……呵。”
接着又打起了她的瞌睡。
曲弦清介绍完自己,到了找位置的这个环节,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让老师把曲弦清安排在自己身边。
最终,他们“如愿以偿”的把曲弦清搞到了宁若寒的后桌。
宁若寒自己和后边两个位置都是单独的,都没有同桌,所以她俩又成了别人羡慕的同桌。
宁若寒听到动静睁开眼,怔怔的打量和分辨,好一会二都没回过神来。
曲弦清看着宁若寒发怔的模样,轻轻笑道:“你好,我是曲弦清。”
宁若寒面部微微抽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好,我是宁若寒。”
这一整节英语课,宁若寒几乎没听全,她大部分都是在看窗外,因此还被英语老师点名批评了。
课后,班主任通知,下下周将举办艺术节活动,同学们有点兴奋,有点抱怨。
但下课时,大部分同学都是围着曲弦清,宁若寒低声骂了句“不就是新同学吗?又不是没见过人。”
晚自习时,一中的学生们可以选择上与不上,在这读了三年高中,宁若寒直接选择回家。
宁若寒收拾好东西,看了曲弦清好几眼。
鼻子挺好看的。宁若寒心道。
谁知,曲弦清竟转头看宁若寒,宁若寒脑袋木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后整个脑袋都是热的。
“曲同学,你,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曲弦清有些疑惑,抿了抿嘴唇,道:“?……抱歉”
曲弦清说完便转过头去。
宁若寒顿感自己好蠢,怀疑自己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同样是女生,她脸红干什么。
宁若寒走了,高三二班大部分同学都是选择不上晚自习,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教室里仅剩几下个学生,其中也包含曲弦清。
天穹渐暗,点点星光挂在天边,宁若寒如图往常一般慢悠慢悠地走回家中。
妈妈说,放假时,她就来接我了。宁若寒心烦意乱。
可惜已经过了一年又一年,他们的承诺永远都是谎言。
她的小舅舅家是小型的别墅,刚到门口,就恍恍惚惚地听到别墅里传来的吵闹声,是宁重华和她舅舅。
她下意识收回插钥匙的手,转身逃避。她在小区的公园里来回转悠,一听到宁重华的声音她就后怕。
“你妈就是个神经病!”
“你要是敢去找你妈我就把你也送去精神病院!”
“你妈不好,你妈有病!”
多年以来的情绪再次堆积,宁若寒蹲在小区花坛的一旁,她知道宁重华来H市绝对没有什么好事情。
一个粗糙年迈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宁若寒的脊背,宁若寒下意识的回避,但发现是对家的邻居奶奶。
“若寒啊,你蹲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还不回家吃饭呢?”
宁若寒尴尬地笑了笑,回道:“奶奶,我无聊在这里随便看看。”
老人看了一眼宁若寒的书包还有宁若寒家里亮着的灯,联想到宁若寒刚刚蹲着的动作,想到了什么。
“噢,那你早点回家啊。”
宁若寒点点头,道:“好的,谢谢奶奶。”
老人走了,少女还是蹲在原地。
她回望了一眼舅舅家的房子,灯灭了,车子也不见了,她这才心有余悸地走回舅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