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

    傍晚,篝火燃起,微弱的光亮驱散了黑暗,几个较大的孩子在火堆旁忙碌,孟星闻到淀粉被烤熟散发的香味,想起今天一天惊险经历,而他只在中午进食过泡面。

    这里应该是一个小型部落,旁边有一个山洞,还有几个人在旁边生火,所有的人都没有穿上衣,腰间围着一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东西包裹着。几个小的孩子甚至没有穿衣服,孟星很容易看出来,他们都是一些年纪很大的老人和孩子。

    一个瘦小男孩一直在他的身边摸着他身体上的衣料,他露出来的皮肤紧致,看着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在火光的照耀下,这里的人衣不蔽体,头发也没有什么东西束缚,除了从皱纹看的出年龄,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孟星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脸上右半边眼睛周围是一片红色胎记,很显眼。

    天黑之后,远处传来人大声的呼唤声,部落里的所有的孩子全都向声响传来的地方欢呼跑去。一个年轻男人出现,男人身上扛着一头动物。

    当他出现的时候,幼小的孩子欢呼着跑去他的身边,大的孩子接过他身上背着的猎物,放置到一边处理。

    场面热火朝天,嘈杂喧闹,身处这种环境里,孟星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年轻男人听着孩子的说话,起身走向孟星,同时有很多年幼的孩子跟随着他叽叽喳喳,年轻男人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围着孟星转了一圈,伸手在他的胳膊和小腿上掐了一下。

    孟星被这么多人围观,即使疼也不敢叫出声。

    年轻男人大笑一声,转身和周围的孩子继续嘻笑的走了。

    黑暗的夜空中月亮挂着天上,明亮冰冷的月光照射大地,繁星璀璨,银河一般繁多耀眼的星光铺满整个夜空。

    孟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星空。

    在城市里,灰尘和空气污染导致云层变厚,光污染严重遮挡了满天的星光,这样的明亮的夜空,他只在照片或虚假的影像里看过。

    就像在黑色的画布上,布满点点烨烨的星光,数量如此众多的星星,让他仿佛置身于外太星空中那数不清的恒星旁。

    这让他的心情变得没有那么糟糕。

    他身上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逃离野兽和溺水的经历让他觉得很疲惫,空气中传来食物的香味勾引他的嘴里分泌口水。

    野人都聚在一起围着篝火跳舞唱着孟星听不懂的语言,笑声尖锐。

    昏昏沉沉中,周围的环境安静下来,一个老人走过来给了他一个东西,瘦弱的红斑少年解开他手脚上的绳索,带着他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解决生理需求。

    孟星拿着老人给他的食物慢慢吃着,是淀粉的味道。坐在篝火的旁边,余热温暖他的身体,红斑少年坐在他的身边,对着他说话。

    听着身边人的话语,孟星看着没有反应,红斑少年开始配上动作的说话,孟星依旧没有动作。

    急得少年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

    看着他脸上的红色胎记,可笑的动作。不知怎么的,他突然笑了出来,少年看他笑了,更加动作夸张,两个人都笑了。

    孟星略微诧异,这种处境下自己怎么笑的出来的。

    晚上,他随着红斑少年一起睡在洞穴里,地面摸索着铺着干草,柔软并不潮湿。

    但是孟星睡不着。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观察周围的环境,花草树木的兴盛好像是一个原始森林。

    躺在一群不知来历的野人的洞穴里,在文明社会高度发达的现代环境里,还存在这样的团体吗?

    最让他恐慌的是,这些野人会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吗?

    这些野人想要什么,是钱还是他的用处或者是他的生命?

    孟星觉得自己没有很多的钱,他出生在普通农村里的一户人家,爷爷奶奶在他未成年的时候就相继离世。

    迫于生计他读完高中早早踏进社会里谋生,每天十个小时以上的工作和两个小时以上的通勤时间,让他对这份工作疲惫,工作中遇到的同事尔虞我诈,上司的画大饼令他对这样的社会厌恶。

    在高度社会化的现代社会,底层生活的人是没有资格选择你想过的生活的,人类的出生,长大,中年,老年,社会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一切。

    无论你想什么样的生活,都逃脱不了社会按部就班规划好的步伐,幼年,青少年加起来近二十年的时间里都在学习这个社会基础知识,但并没有什么很大的用处,青少年进入社会,又重新开始学习另一套课本上从没出现,却在整个社会大行其道的知识。

    孟星来自贫困的山村长大的孩子,依靠好的成绩进入较好的高中,可是这个社会的一切都是看人的出身的,有没有较好的家庭条件从来是隐藏不了的。

    在高中期间,和进入社会以后,孟星深深感受到这种隐隐的歧视和自卑。他对人感到恐惧和厌恶。

    但是他无能为力,这个社会已经不是你足够努力就可以改变命运的世界。即便你可能再努力,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他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亲人的离世后孤身一人生活更感到深入骨髓的寂寞和孤独。

    他想逃离这个社会,逃离这个世界。

    第二天刚蒙蒙亮,红斑少年就拍拍他的身体。

    孟星在一晚上的胡思乱想中疲惫的睡着,原以为穿着这样湿漉漉的衣服,睡着凹凸不平的特殊的床,怎么也睡不着。

    但抵挡不住疲惫的神经来袭,在模糊中跌进梦乡了。

    他还没有睁开眼睛,听到奇怪的声音和陌生的触感,猛地张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洞穴。

    这——不是梦。

    清晨的野外漂浮着淡淡的雾气,漂浮在低低的地面上,孟星走出洞外,看清外面的景物,头顶一块巨大的石头,层层石头一层叠一层,形成看不到顶的山,而在一片平坦的地面上,石头下面,左右两边的泥土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洞穴,周围的墙壁上有一些泥土形成的墙。

    野人们就生活在这天然形成的洞穴里。

    洞口附近坐着一个野人,在忙碌手中的东西。

    这个野人看起来不太一样,即使坐在地面上也可以看的出来,身体修长体态匀称,头发不像其他人一样乱糟糟的,而是很短的头发。

    孟星看向他手中的木棍,这人修整完毕后,看向孟星,一种并不友善的眼神,他围着孟星绕着一圈,发出一声低哼。

    他的脸庞线条柔和,五官分布的很标准,尤其是一双精致的眼睛。在周围人的村托下,有一种很漂亮的视觉感受。

    这个短发青年显然很不喜欢孟星,在对孟星发表过他的意见之后转头就走了。

    孟星对他有一点在意,他的身上背着一副奇怪的武器,很像弓箭。

    目前来看,这里很像是一个落后的原始森林部落,也许他背上的弓箭会有一点对他判断目前现状的情况有一点帮助。

    红斑少年拿好武器,对孟星喊了一句话,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跟着野人穿梭在陌生的丛林里,孟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看着前面的人大步行走的步履,孟星脑中烦乱。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

    这些野人的目的是什么?

    昨天的话语很显然不是同一种语言,根本无法交流。

    两人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一处大树旁。

    在不远处还有两个野人也在树上,是昨天把他抓来这个倒霉地方的两个野人。

    红斑少年走过去,拿起一个果子放在他的手里,然后指着堆着一堆果子的地方,孟星明白。

    而少年找到一颗大树,双手抱着大树,双脚踩着树干,一溜烟的功夫就爬上去了,爬上面摘果子,扔在地面上的灌木丛上。

    这种果子从来没有见过,孟星肯定。它不是果树结的,而是一种藤果,这种藤子顺着树长的很高,果子像现代的小冬瓜那样大,浅绿色表皮很厚,但是并不重。

    大的果实摘完了,两个野人又换了一颗树去摘。孟星注意到其中的一个野人很灵活,几秒钟就爬到两层楼高的树上,另一个高瘦的野人没有去上树,他去收集果实了。

    孟星在丛林间走来走去,将果实搬运到同一个地方。

    红斑少年显然对他很满意,露出一个很大微笑。

    看来不管什么地方,微笑是人类同一种表达意义。

    然后牵着他的手,示意他跟着走,这些野人常年生活在山林地上,宽大厚实的脚掌走的飞快。

    孟星不太习惯在这样的地面行走,努力的加快步伐跟随他们。红斑少年看着他走那么慢,边手脚不停的比划边嘴里对着说着什么,孟星听不懂他的语言,但也猜的明白少年大概的意思。

    他看着红斑少年的脸,少年的面部表情很活跃,对他散发着友善的意味。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这样的行为?

    他们在森林边缘就停下来了,红斑少年找到一种草,摘了两丛给孟星拿着,他们又回到大树下。

    那两个野人正在将果实绑在结实的木棍上,他们在采摘果实的时候,会留一截果实的藤子,将这些藤子绑在一根木棍上,孟星和红斑少年也去帮忙。

    他注意到这两个少年长的很像,可能是兄弟,一个高瘦身材像是哥哥,一个矮壮像是弟弟。

    两个人抬着走回去,孟星和红斑少年两个人抬得最少,依然走的最慢。孟星听他一路上叽叽喳喳和弟弟说话。

    他们的发音很奇特,孟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语言,有点像是鸟类兽类发出奇特声音。

    到山洞的时候,部落里的老人已经燃起火,把他们带回来的冬瓜用尖锐的石头砸开几部分扔到火里。

    一个老人用不知什么工具将肉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等到果实熟了之后,用木棍挑出来放到一边,剩下的木炭块上放上昨晚就烤熟的肉,不一会就听见油脂被炙烤的声音。

    空气中飘荡着令人垂涎的肉香,闻到这味道的孟星更是饥肠辘辘,他知道在这种生活环境下,肉食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他看着眼前这群人。

    这个部落人不多,有2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孩子,孟星觉得他们可能比实际的年龄要小,有3个已经帮忙做事的近十岁的孩子,还有2个老人,和红斑少年一样大的就是他们一行人约14,5的少年四个人,还有一个不喜欢孟星的短发青年,出去打猎的那个年轻男人不在。

    当所有的食物都熟了,两个老人将食物放在一个很大的光滑洁净的叶子上,却没有一个人动,大约5分钟后,一个年轻男人出现,他扛着一个树枝,上面都是一种绿色的指头大小的果实。他放下树枝,对着一个其中的一个老人亲近的说着话。

    当那个年轻男人出现,老人将最大一份食物分给他,其他人才开始拿属于自己的一份,每个人分到一块烤熟的冬瓜和半个手掌大的肉食。

    和年轻人说话的老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小份的食物,孟星看见他的手臂上有很大一块烧灼的痕迹,面容上皱纹不多,身材瘦弱,和少年人单薄不一样,是一种消瘦有力的感觉。

    疤痕老人把食物递给孟星,说了一句话,面带微笑摸了摸孟星的手臂。

    孟星也本能的对他笑了一下,对于老人的动作,有些奇怪。

    看着眼前的小冬瓜模样的果实,焦黑的外皮黄瓤的果肉散发淀粉的香味,和昨天晚上吃的一样,淡淡的甜味,味道有点像土豆。

    这块肉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在炭火的炙烤下表面焦黄,没有脂肪全是瘦肉,孟星看着老人用手摸来摸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洗手?

    之前看不顺眼他的短发青年突然站在孟星面前,对他说了几句话。

    随后又对分给他食物的疤痕老人大声吵闹。

    孟星听不懂它们的语言,可以猜测到应该是对于自己分配到食物感到不满。

    在孟星出神的时候,年轻男人走过来,伸出手就将孟星手上的肉块塞进自己嘴里,两三下就吃完了,用眼神低头看着他。

    深深地眼窝里棕色的眼睛看着他,眼神明亮锐利。

    一部分的野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一个有动作,只是看着这一切。

    短发青年看着年轻男人的行为,又对孟星表情凶狠的说了一句话,就走远了。

    孟星想,大概是今天就放过你了的大概意思。

    两人的眼神接触了一下,孟星避开了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身体强壮,肤色比其他人显得白皙,部落里最高的个子就是青年,比孟星矮了一点,他的身高却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估计有一米八五以上。身体健壮浑身遍布流畅的薄薄的肌肉,在他的腰间有一块黄黑条纹的兽皮贴在他腰腹。

    他的面目轮廓深邃,头发很短面目很清晰,而这里的野人是典型的类似东亚人的面目,面目扁平肤色黄鼻孔粗短。

    就好像不是一种人种。

    他很受部落里的人欢迎,孟星经常听见有人和他交流,那些比较小的孩子都围在他的身边。

    在这个地方,这个强壮的男人无疑是拥有权利的人。

    今天他们吃的食物也是这个男人带来的。

    微风轻抚脸颊,孟星靠坐在洞穴外一颗树下,嗅到微风里带来的不知名的植物清香和泥土的腥味。正午的阳光略有些热,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太阳,气温宜人。

    不知道这些人想要干什么,想到以前的新闻上各种电信诈骗或以钱赎人,孟星想到自己已经没有亲人,要以钱换人他们可能要亏本了。

    红斑少年坐在他的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把青色的果子给孟星,孟星放在嘴里尝了一个,立刻皱着脸吐了出来,少年看他这个样子哈哈哈笑了起来。少年一个又一个塞进嘴里,吃的欢快。

    孟星看着这些野人,短短的相处时间,他确定这些人并没有伤害他的行为,但也不明白他们的意图。

    红斑少年吃完果子,拿起早上采摘的两丛草,拉着孟星来到一块光滑的石板旁,这块石板被打磨的很光滑,有一个明显凹处,像个小碗。红斑少年把草的叶子一个个摘下来,把另一丛放在孟星手里。

    看着他动也不动,表情夸张示意的看着孟星手中拿着的草。

    孟星只好跟着做,这些人不会去做无用的事情,但是他也不太想帮助他们,看起来这些人是很需要劳动力的存在。

    他没有想过在这里长时间带着,应该要想办法回到他原来的生活。

    两个人就在太阳底下晒着,日头正盛。

    红斑少年在旁边捡来一个光滑的木杵,把草叶在凹处的捣,两丛看起来很多的草叶子,捣到最后只剩薄薄的一层带汁水的绿草糊,敷上孟星红肿的手腕上。

    草绳勒过形成的痕迹一条条的,破损处接触青草糊刺痛异常,红斑少年用吃饭的那种宽叶子撕成一指宽贴在青草糊上,在手腕上围了一圈。三分钟后,略微刺痛的感觉被清凉火辣体验替代。

    孟星看着红斑少年的行为,不太明白这些人这样做的意义,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野人对他是没有恶意的。

    但是他们不能交流,就算有利可图,如果他不配合,这些野人会怎么对待他?

    怎么想,这些问题都无法知道,想的再多也无用,在目前状况而言,留在这里是明智的选择。

    下午的时间他们自由分配,年幼的孩子在丛林中嬉戏玩闹,两个老人在阴影处闲聊,短发青年和两兄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里的野人会使用工具,会用语言交流,生火吃熟食。孟星想,在非洲大陆上某个落后部落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傍晚来临,部落里的人又在忙碌起来。疤痕老人大声嚷嚷,指挥着众人烘烤食物,分配食物。

    而那个年轻男人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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