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遇听完点了点头：“是还可以。”
拉力赛和场地赛不同，在越野过程中根本不会有绝对平坦的路和对车万无一失的保护，磕磕绊绊什么的都是常事，同时也做好了保护车手的准备，不然危险系数怎么会这么高，就算是天王老子来开赛车也得喊维修师傅一声爹。
爹修不了的直接就地分解吧，也参加不了后续比赛了。
驰遇拎了一瓶水递给走过来的裴星移，对方看见他就笑了，“看出来了，你是真不紧张。”
驰遇则十分坦然：“我说不紧张就不紧张啊。”
说完，他下意识在身上摸了几下，衣服没换回来，他当然什么也没摸着。倒是裴星移注意到了，问他：“想抽烟啊？”
“想吃糖。”驰遇摇摇头，“薄荷糖。”
“你等会儿。”裴星移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走去哪儿了，回来的时候还真给他变戏法儿似的摸出了一个薄荷糖。
驰遇挑了一下眉，看了看糖又看了看他：“……真有你的。”
裴星移笑笑没说话，把糖递给他了。
他们和纪佳欣汇合的时候，她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ss1赛段，目前看来裴星移的时间是第一。除了当事人，其他人都小小地惊讶加祝贺了一下，裴星移面对大家的起哄顺势说，晚上请大家吃饭。
驰遇在祝贺的过程中趁机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人的笑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就是跟挂在脸上似的，礼貌的笑。也是，才ss1赛段，裴星移在其中可以说是游刃有余，好像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内似的。
大家商量了一番，决定开车去外头下馆子，吃烤全羊，赛车送去修了，得开别的车去，他俩坐吴昊车上，驰遇看手机，裴星移闭目养神。
“睡了？”驰遇突然放下手机。
裴星移闭着眼出了个声：“还没。”
“你是不是一直都不问时间？”驰遇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问。
“也不是，偶尔会问。”裴星移睁开了眼：“怎么了？”
“直觉。”驰遇说，“所以你确实能一边开车一边给自己计时。”
裴星移看着他，他现在有点懒洋洋的，笑得漫不经心，“没你说得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多。”
裴星移确实不会一直追问自己的时间多少，排名多少，他自己心里了解自己，大多数情况下都有数，更何况环塔自己也跑过，虽然道路都不一样，但他差不多也能算个大概，一直问也没意义。
说完，裴星移探究似的多看了他一眼，“你直觉也够准的。”
驰遇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平静地承认：“这倒是真的。”
裴星移又看了他一会儿，才继续闭目养神。其实他觉得驰遇这个人也挺有意思，赛前紧张得把后背绷得像木头，真上了赛道反而不慌张了，不是紧张到僵硬，也不是开着开着适应了，就是在赛道上有一种天然的冷静，很灵活，也很果断，口令给得很直，但这是这人第一次上环塔。被人夸，或者被人说穿什么东西的时候也不遮掩，而是坦然又大方的承认，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挺有意思。
半个小时之后，大家伙围着全羊宴举杯庆祝，大多数都是工作人员，明天还得工作，所以大都喝的汽水，零星几个举的酒杯，“恭喜我们星移旗开得胜！”
“恭喜恭喜！”
“谢谢，大家今天都辛苦了，之后几个赛段也得麻烦大家了。”裴星移杯里的是雪碧，仰头先干了。
大家喝完之后稀稀落落地都准备坐下，纪佳欣赶忙喊了一嗓子， “也祝小驰旗开得胜！”
大家伙这才反应过来，不是故意的，就是真忘了，裴星移没换领航员之前，大家都是一块儿祝他俩，双子星，也耀眼，复出第一下换了个人真是没反应过来。
而裴星移就没坐下，他正打算说呢，被欣姐一嗓子喊回去了，两个站着的一对视，都笑了。
驰遇站起来先喝了，然后笑着说，“谢谢欣姐，谢谢大家，谢谢……”他的视线最后轮到裴星移身上，对方看他顿住了，挑了挑眉。
驰遇想了一分钟要喊他什么，能喊的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还是顺着他的眼神儿说：“谢谢星哥。”
“应该的。”裴星移笑得特好看，跟他碰了个杯。
也不知道这句应该的是说关照他应该的，还是驰遇喊他哥是应该的。
说真的，驰遇在大家喝完裴星移那杯酒的时候就意识到了等会可能没有自己的，这帮人要是想起来了就一起祝了，哪有分开说的。但其实他不太在意，因为客观来说，自己确实是新人，是裴星移带着跑的。
他一向也不是个能被别人影响的人。
结果看见裴星移和纪佳欣站起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一股暖意，知道裴星移心细，这都得是心细如发的级别了啊。
周围也有别的车队在喝酒，看见了就过来了，都知道明天有比赛，给裴星移敬的都是汽水，也有几个喝大了的端着酒就过来了，都被挡回去了。驰遇也跟人喝了几杯，虽然他知道这群人就是出于礼貌罢了。
在没拿出成绩之前，被看成什么样你都没得说，他明白这点，所以一直很平静，坐得有点无聊，他掏出手机，朝裴星移那边看了一眼。
“星……星哥，恭喜你啊。”孟飞云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他是看周围人少了才过来的。
裴星移看见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这都是今天第几个了，他就是复出了一下而已，这才ss1赛段，怎么跟八百年没见着真人似的。
裴星移：“也恭喜你，你不也进入下一赛段了吗。”
他对这个人有点印象，是他们车队的，今年第一次上环塔，车队都一一庆祝了，该吃吃该喝喝 ，不落下任何一个。
孟飞云被夸了，挺惊喜地说：“谢谢星哥，但我只能尽量完赛，成绩肯定不太好。”
“那也超过很多人了。”裴星移笑笑，“有人连完赛都做不到。”
“是……”孟飞云低头掏出手机，斟酌了一会儿才问：“星哥，你是把我微信删了吗？”
裴星移愣了愣：“嗯？没啊？”
孟飞云看着他，掏出手机：“那我微信里……”
“哦。”裴星移懂了，掏出手机二维码，“可能换号码没加上你，再加一次吧。”
孟飞云眼睛又亮了，飞快地发送好友申请，他刚还要说点什么，裴星移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屏幕上出现了来电显示：驰遇。
裴星移在看到电话的时候又轻轻松了口气，心里感谢驰遇这通及时的电话，救他于水火啊，本来手猛地一收都要走去接电话了，他忽然看向孟飞云，后者识趣地摆摆手，示意拜拜。
接通电话，驰遇直截了当地说：“我在外面，你出来就能看见。”
“我出来了。”裴星移举着电话，“你回头吧。”
驰遇挂掉电话走过来，没等说什么，裴星移先说：“谢谢啊。”
“别谢。”驰遇刚刚出去买了袋薄荷糖，刚吃了一个，又摸初一个递给裴星移，“吃吗？”
裴星移其实不爱吃糖，但没拒绝，收进来揣回兜里，“刚刚也是你的直觉？”
“这个不是，就是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驰遇把薄荷糖咬碎，“感觉你不是很想应付。”
其实他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打这个电话，但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又回去看了一眼，正好他也有点事要找裴星移说，所以干脆帮他解围了。
裴星移没否认，和他并排站了一会儿，头发被风吹得很乱：“你也有话要说吧。”
“你现在想听吗？”驰遇被薄荷的凉气儿弄得眯了一下眼，“你要累了我也可以不说。”
“说吧，你特意把我喊出来在这吹风，要是欣姐知道咱俩感冒了谁也逃不掉。”裴星移现在的状态确实挺放松，转脸看着驰遇，开了个玩笑，“你要让我出来白吹风？”
驰遇顺嘴接一句：“感冒了欣姐会骂你啊？”
“不会。”裴星移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是她会看着你，一天喝十大杯水，喝不完不许出门。”
“……原来是这样。”驰遇没忍住，被逗笑了，笑了没几声又停下来，谁也没说话。
短暂地沉默过后，他斟酌着问道：“其实我是想问，当时为什么非得选我？”
驰遇轻声说：“我没有经验，随便选一个有经验的人都会比这样好得多，我知道现在是你在带我，星哥。”
这种情况下，这声“星哥”是尊称，是真心实意的。
“没那么多为什么。”
其实是机缘巧合，裴星移看过驰遇的比赛记录，虽然顾执开得不怎么样，但驰遇的水平倒一直稳定，咬字清晰，说话流畅，表达能力也强，重要的是在比赛时他情绪很稳定。
“你说的这些点我差不多能猜到。”驰遇真的一点也不扭捏，很大方地承认：“我大学学播音的，这算我基本功吧。”
驰遇真正疑惑的点是：“但这也是任何一个领航员的基本功，有经验难道不才是你们选人的重点么？”
是啊，为什么只选了你呢，就选中了驰遇？
裴星移罕见地被问沉默了，过了几秒，他低低地回答：“眼缘吧，就是感觉你合适。”
驰遇看着他，总觉得还有话没说完。果然，裴星移随意地跺了几下站僵了的脚，用一种讨论“明天吃什么”的语气补充道：“而且经验我也有，足够你挥霍了。”
跟“我从来不翻车”如出一辙的嚣张。
驰遇没说话，捏着手里的薄荷糖纸，其实他一直觉得裴星移身上的气质挺矛盾的。一头嚣张的红毛，但是爱草莓喝星冰乐，说话和气质有时候也挺狂的，但他又很细心甚至稳重，目前看来脾气挺好，赛车风格上，在追求速度的野性下又能分毫不差地挺在每一个极限点，精准控制了那头不要命的野兽。
“说完了，我回了。”裴星移摆摆手，“一会儿要走了，你也别待太久，别真感冒。”
驰遇一边“嗯”一边目送他进屋，心想，对了，就是现在这种又嚣张又稳重的矛盾感，真的……很吸引人。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太多话，反倒是回到酒店，驰遇刚洗完澡，看见裴星移给他发的消息。
行：今天有人喝多了，说的话不用往心里去。
驰遇一边擦头发一边寻思，他俩的事儿不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说完了？还有啥事，他回：嗯？没人和我说。
擦完头发他才意识到裴星移可能知道有人嘴碎念叨他了，怕他多想，才跟过来这么一句，这人真是……跟春雨似的，润物细无声。
驰遇笑了一声，又发了一句：我没当回事儿，他们说得也对，咱俩把直接把冠军拿了吧，这样他们肯定都闭嘴。
手机又是一震，他点进去，看见裴星移简洁明了的回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