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瞒饭店原来有四个员工。
老板夫妇负责一大早就去购买新鲜的菜蔬,吴老板负责上菜和收银,她伶牙俐齿,面善嘴甜,很会招揽客人,也没有她搞不定的客人。有一次,一个顾客吃到了一条小虫子,顿时大发雷霆,吴老板带了一瓶啤酒跑过去,说:“老板老板,消消气。首先我们承认错误,我先自罚三杯。我们的小菜呢,都是从周围的农户那里买的,没有打农药,没有施化肥,都是绿色环保的。我们买进来就用水浸泡,把有虫子的都挑出来扔掉。这个可能是员工没留意,回头我就教育她。这盘菜我给您再炒一份新的。刘姐,刘姐,给这位客人送一份花生米,拿两瓶雪花啤酒过来。”一场跑单的危机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她化解了,客人临走时还使劲夸“这老板娘好甜!好会做生意,我下次还要来!”这只是吴老板化解矛盾中的一件事,会来事,但不生事,曹老板都听她的。
厨师叫强叔,五十来岁,善炒家常菜,就是一个辣椒炒肉都是香喷喷的,尤其擅长做卤菜,把新鲜的食材往黑乎乎的卤水里面放,猪脚、牛肉、鸡爪都变得很美味的。没事我最喜欢粘着他,看他颠勺,看他的灶台喷火,看他把锅碗瓢盆敲得叮当响。他弄得虎虎生威,我看得惊叫连连。他听到我的惊喜的喊叫,总是格外满足,比顾客的夸奖还要满足。他总是偷偷的递个鸡爪让我啃,或者是弄个豆角让我生吃。好几次,还从客人的菜里捏块肉塞我嘴里。我笑嘻嘻的接过去,也不喊爷爷,就跟大家一样,说“强叔”。
四十多岁的清理桌面的叫“莲姐”,我奶奶叫“刘姐”。加上我奶奶,阿瞒饭店有了五个员工。奶奶特别能干,什么活都抢着干,生怕做少了似的,生怕被别人做了似的。每天天一亮就起床,洗、拖、抹,饭店一尘不染;菜一回来,就跟莲姐一起洗、切、剁。来了客,就给强叔打下手,或者是传菜,上菜。客人吃完饭,收拾餐桌,洗碗……忙得脚底生风,一点都不嫌累。确实,相对于以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刨食,这样的工作不要太好。以前家徒四壁,不是冷了就是热了,不是被晒就是被淋雨。现在好了热了有电风扇有空调;干完了活计,就有热饭吃有热水喝;再也不要晒太阳,小半年下来,褪去了小麦肤色,变白了,长胖了。比以前显年轻、好看。
白胖了的还有我,以前没得吃,饿得刮瘦,豆芽菜似的。现在,好吃的多了去了。餐桌上虽然多是是些家常菜,豆角啊,茄子啊,藕片啊,辣椒啊,土豆啊……但是有油有盐,鲜香可口,每一顿至少有一个荤菜,猪肉,牛肉,鸡肉,鱼肉……各种各样的好菜。我肉眼可见的白胖了。每个人都心疼我,都喜欢逗我,带我玩。饭店不忙的时候,带我去吃各种形状的蛋糕、面包,还有甜甜的冰冰的冰棒,还带我去吃小吃,凉皮、臭豆腐。穿的也得体了,有一次,老板娘去买菜,看到有适合我的棉绸衣服,就给我买了两身,我穿起来,他们都夸我。总之,我们婆孙过上了有吃有喝有地方住的好日子。
暑假,是饭店最忙的时候,每天穿梭往来的人如过江之鲫。大人们忙不过来,走路都是风风火火的。刚刚吃好了一桌,送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客人,生意是好得不得了。这时候,我也成为了阿瞒的第六个员工。我的话明显比以前多起来,天天看形形色色的人,胆子也大了。我学着老板娘有模有样的喊“欢迎光临”“谢谢惠顾”“下次再来”,我把客人领进包厢,给客人拿碗筷,拿餐巾纸,加凳子。很多顾客都逗我玩,要我提供服务。客人们都以为我是曹老板的儿子,使劲夸我“懂事”“灵泛”“能干”,在老板娘面前奉承我,老板娘也不纠正,可能她也希望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吧,他们的孩子在老家上学,只有寒暑假过来玩玩。平时,她就对我播撒一腔母爱。我也喜欢老板娘,她声音脆脆的,甜甜的,她喊我“富贵”的时候,我是听得最顺耳的。她身上香香的,不知是肥皂味还是雪花膏味,特别好闻,不像他们一身油烟味,好几次,我在她怀里睡着了,做的梦都好香。所以我称呼她“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