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17日,秦好市第六中学正门口。
伴随着秦好本周天气预报上所说的每日例行的小雪,我慢吞吞同驾驶位上父亲道过再见,推门走下副驾、戴上一个深粉色的毛线帽,缩起脖子来到后备箱取出行李。
记得上次高二上学期期末考后,就是两周前,也是提着行李站在这里,站在这个总有人来人往的校门口空地上。当时正在下大雪,我的心情却如同一只轻盈的夏蝉,想在清新爽朗的内心世界中纵情舞蹈、歌唱。
即使它的生命只有一周半。
没错,我们的寒假只有过年这一周七天外加三天,然后立即回校。今天下午不是上课,用来给住宿生返校整理宿舍。
抬头望天,天昏得一塌糊涂。我仿若听到内心精彩万物逐渐凋零灰败最后一切化为乌有的声响。其他人自然听不到,独我感到震耳欲聋地疼痛。
果然学长的老话说得好,高中只有考上的一瞬间是开心的。接下来三年苦行僧生活啊,活着就好。
我深吸一口气,再来一口,与四面八方三三两两的同窗一齐走了进去。
秦好地表最六中学,好六,秋柿我回来啦!
女生宿舍在学校最靠里,也就是要跨过两座教学楼、操场以及一座综合楼。雪势大了些,我低着头匆匆向里走,右手稳稳抓着不怎么听使唤的行李箱拉杆,步履如飞。
风在一路唱歌,风在一路唱歌。
吹得我脸生疼。
两侧的水杉似是也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突然后方有人惊喜地“咦”了一声,随之有狂奔在雪堆中的“沙沙”声。女声尖声大喊我的名字,带着贯穿整个空旷校园的满腔喜悦:“秋柿!!!”
我想在风中艰难回头,但生活没有慢动作,柳承欢已一整个从背后扑向我,四肢紧紧搂在我的身上。
饶是我平衡力再强——
我都没时间出声,便连人带箱带柳承欢向前甩去。
水泥地面上刚铺的一层松软雪粒白花花四散飞。
“嘶啊——”我前后身都生疼,手还下意识地拽着行李箱,胳膊都要被行李箱的惯性扯断了,“你干嘛啊。”
身上沉重感褪去,柳承欢站起身“嘿嘿”笑了笑,忙不迭伸手扶我。
由于地上实在太滑,我在马上起身时又猝不及防滑了几下,类似于原地跑。
还好四周人都忙着低头赶路回宿舍,没有过多留意这边。
柳承欢“扑哧”笑出声来。
远处传来一句洪亮的男声:“喂,那两位同学,小心一些呐,雪天路滑!”
我牵着柳承欢的手小心翼翼站定,蹬了她一眼,抬头向两座教学楼之间五道连廊看去,果真,在第二层上,有几人正俯瞰着我俩。
其中最靠连廊边的矮瘦男人便是刚才出声的副校长,姓刘,也是我们高一时的心理老师。其后方有一对身着风衣的相对年轻的中年男女。
下一刻,我看到了走在他们所有人身后的男孩子。
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住了眼球。
不仅外貌,更是气质。
他是四人中最高的,比距离最近的刘副高了起码一头一肩。
少年的脸生的真是好看啊。皮肤冷白,五官清清楚楚,整体分布匀称舒服。能够感知到那是一双形状极其漂亮的眼睛,唇边还挂着不变的浅淡笑意。
前额碎发有些许长了,被风吹起时扬起。
他的上身穿着一件抹茶绿羽绒服,白色logo很显眼,是“THE NORTH FACE”。头领口露出白色的卫衣帽,肩背显得格外宽阔;下身黑裤,腿修长且笔直。自然下垂的左手提一把透明雨伞伞柄,右手扶着行李箱拉杆。他的站姿直挺而不过度紧绷,有种自然闲适的既视感。
这种吸睛的站姿,要么天生,要么练过。因为我的周围几乎没人像他一个站姿就能显示出如此与众不同。
都说人的走路姿势会影响骨骼和气质,时间久了,连模样也会跟着变化。看来是的。
配上他外表优势,相辅相成,buff叠满。
原谅我这个先天性文盲的词穷外加最近几天备受杂志言情小说荼毒的脑袋。这一框真的极像小说中所刻画的那种出国多年功成名就光鲜回国的世家大少爷。
四个字,赏心悦目。
就凭这相貌,这种相貌,该会有多少女生“趋之若鹜”。
谁能拒绝呢。
我正暗地里咋舌,目光所及男孩儿脸上的笑意加深些,微歪了下头,似是不解。我仿佛看到他眼里浮现出的揶揄之色。
?!
此时我才发觉两人在对视。
脑中警铃大作,我仓皇收回视线。少女的瞳孔与少年的面庞的距离在此刻清零。同时停滞的还有呼吸,胸膛心脏不可控地狂跳不止,要把我整个人都震碎。一座立于虚空之中的厚障壁随即轰然倒塌。
天。
不过这个动作好可爱啊。
可是我直勾勾的眼神一定被他尽收眼底了啊,呜呜。
不争气的脑子中又开始冒粉色泡泡。
后来想想,这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五秒,而我仍能将每一个细节讲述得如正发生在眼前般到位。
太过于强烈的情绪使得记忆太过于深刻。
像被冷空气冻住的耳朵此刻又被刘副大嗓门喊裂开:“快整理整理,别耽误了回寝室,天冷小心感冒昂。”
与他的声音一起呼呼往头里进的是冷风,却依旧降不下我脸庞方才爬上的热度。
“好的,谢谢老师关心!”一旁柳承欢双手放嘴边作喇叭状,向连廊大喊了一句,隐蔽地伸手扯扯我的衣摆,便低头拾起我躺在雪里的小伞。
我的嗓子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吐不出一个字。匆匆向校长笑了笑,又鞠了个大大的躬。小跑到柳承欢旁与她合力抬起我的行李箱。
脑海里仍是男生笑着歪头的情景,单帧循环播放。
那个漂亮的少年惊艳了一个普通的少女。
于某个平平无奇的飘雪冬日。
于是,这一天对于少女而言,不再是寻常。
我垂首拍打去身上的雪,头发上也落了不少雪花,此时我也来不及管,先举起伞,在等柳承欢去拉她未抱我而半路丢掉的行李箱时,我匆匆向上瞄了一眼,二层连廊早已空无一人。
“哎,柿柿,”柳承欢拖着行李飞跑过来,与我并排走,“刚才那个是老刘啊?”
“你自己没看见啊?”我的灵魂飘荡在上空,就这么淡漠地注视着自己的躯体扭过头去疑惑地看向她。
“柿柿!”一声大吼。
“嗯?嗯?”我回神。
“我当然看不见他,我昨晚没有带角膜塑形镜欸。”柳承欢狠狠揉了两下眼睛,“我说你啊,怎么了你,感觉没精打采的呢。”
“我没事。”我望着帆布鞋面,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雪水,随着我的走动滑下。
我转移话题,“那刚才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喂,我距离再远都会认出你好吗?我们可是好姐妹。”柳承欢左手拉行李,右手死死扣住我的胳膊。
她坏笑着:“你这帽子不错哦。”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送的。”我浅笑着看着她,“本以为是心有灵犀,原来是看帽子识人。柳承欢你好样的。”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难绷。喜欢吧不客气……”
“哎呦好冷啊我们快点走吧。”“知道啦大小姐。”“柿柿宝贝柿柿宝贝……”
两人手挽手,快步走向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