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两人没再谈及此事。

    对沈知怀来说,他心里从不能憋住话,说了也便说了,向来不会多心。

    而白夏除了丝丝缕缕的欣喜之外,随之而来的竟然是庞大的不安——

    她的话少了许多,只听着沈知怀叽叽喳喳和向导聊天,从冰川的形成到冰岛的流行文化,天南海北胡乱交谈着。聊到最后,沈知怀缠着向导,询问冰岛语的“朋友”怎么发音。

    “vinur。”向导拉长了发音,慢慢教沈知怀。

    “你是我的vinur。”沈知怀依葫芦画瓢,又指指白夏,“她也是我的vinur。”

    “不,她是你的k?rasta。”向导笑嘻嘻地纠正,“冰岛语里,恋爱关系的女朋友有一个单独的词。”

    “可惜,她还不是我的k?rasta。”沈知怀勾着向导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我正在努力呢。”

    这话被白夏听了进去。

    她只当作没听见,把帽檐拉的更低,遮住了耳朵。

    见到沈知怀油腔滑调的一面,她心里反倒闪过些不快,即便他声称对自己的好感也无济于事。

    向导闻言惊讶了一秒,随后继续严谨地教学,“需要一个名词变形,女性朋友是vinkona。”

    “……”沈知怀累了。

    冰岛语好难,想放弃。

    *

    或许是身体虚弱,也有可能是接连几日的疲倦,徒步回去的当晚,沈知怀竟发起高烧。

    旅途中多少会担心生病这些事。

    他们对冰岛的医院都不熟悉,倘若真要去看病,说不准一时半会儿排不上队。

    白夏焦头烂额地把行李箱里的备用退烧药拿出来,又借用了民宿的厨房,鼓捣出一碗热腾腾的牛肉粥端来。

    沈知怀烧得昏天黑地,额头上敷了冰毛巾,掀开眼皮看着白夏推门而入,便撑着床榻坐起身。

    “哪里来的米?”他相当纳闷,又拿着汤勺搅和了两下。

    “拆了速食饭,用了那里头的米。”白夏说道,“你买的还不错,救了自己一命。”

    速食米饭不适合煮粥,没办法变得粘稠软烂。但除此之外,白夏的厨艺好的出奇,牛肉鲜香、鸡蛋软嫩,滑溜溜地顺着喉咙淌下去,胃一下子舒坦了。

    沈知怀刚把一勺粥送进嘴里,就被她夸张的说法呛得连连咳嗽。

    “今晚睡一觉,看看明天情况如何。”白夏叹口气,“希望只是一时着凉。”

    她忧心忡忡地塞给沈知怀第二粒泰诺,又给他换上新毛巾,拿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还烫着。”

    “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沈知怀含糊不清地说道,手机忽然响了。

    两人面面相觑,沈知怀忽然拍拍脑袋。

    “是我的,在地上充电呢,你帮我接一下吧!”他大咧咧地说。

    她才不可能接电话呢!

    白夏皱了下鼻子,拔下数据线丢给沈知怀本人,“自己接。”

    沈知怀只好乖乖摁了接听键。

    电话没几分钟,但带来的消息却不算太好。

    “是航空公司,跟我说行李箱已经回到雷克雅未克了,会给我寄到酒店。”沈知怀开口复述一遍,忽然有些迷茫。

    他看了眼好脾气的白夏,逐渐蹬鼻子上脸:“你陪我回雷市好不好?”

    趁着白夏来不及拒绝,他急忙补充:“你看我病还没好,身体也虚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回雷市,怎么吃得消呢!”

    “……”

    白夏拿起床头的空碗,虽然略有不满却无济于事。“好吧,作为回报,你得陪我开完冰岛全线。”

    见她态度软下来,沈知怀自然一口答应,“当然当然!”

    *

    从冰河湖返回雷克雅未克,拿上行李箱再重新开往冰岛东部,白夏赫然觉得旅途已经彻底失控。

    在落地冰岛的那一天,她原本的旅行计划只不过是在雷克雅未克附近自驾,根本没想过要深入岛屿内部,更别提环岛自驾了。

    不过失控也不是什么坏事,循规蹈矩本就不是她的目的。

    白夏轻声笑了,四驱起亚汽车重新驶向维克镇:倒不是为了观光,而是给车加油。

    冰岛旅行攻略里提醒过,但凡遇到加油站,最好都加满;地广人稀的国家,很难预料到下一个加油站究竟在多少千米开外。

    大病初愈的沈知怀端着油枪,谄媚且勤劳地忙前忙后,一边插上白夏的信用卡——

    据他所说,自己的信用卡丢在西班牙,而非留在行李箱里。

    “唔,今天风好大。”他嘟囔着,声音却被风吹跑,唯独听见的便是呼呼风声。

    “什么?”白夏降下车窗,以为信用卡出了问题。

    “没有没有!”沈知怀没想到他的随口抱怨被听了进去,连连摆手。

    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白夏哆嗦了一下,又老老实实关好门窗,把手指放在空调出风口炙烤,目光落在前挡风玻璃上。

    下雨了。

    她呼了口气,忽然福至心灵。

    今天适宜去黑沙滩!

    “所以你也需要一个福灵剂。”沈知怀得知了最新旅行安排,忍不住晃了晃自己的小挂件,“你看,原本的遗憾也阴差阳错地达成了,不是吗?”

    当时离开维克镇,白夏有多沮丧,他完全看在眼里。

    “没错了。”白夏眼睛亮晶晶的,手指忍不住随音乐敲打起方向盘,又稳稳地停在黑沙滩附近的停车场。

    Reynisfjara雷尼斯黑沙滩,当地人偶尔称作是“Chinese take away”,尽管是地狱笑话却足以证明此地海浪凶险,白夏并不打算冒生命危险近距离拍照。

    两人坐在礁石上,白夏端着相机,也不知在拍什么。

    “那边就是玄武岩柱,雷克雅未克大教堂外墙的灵感来源。”

    沈知怀抬头看了过去。

    大自然真有如此鬼斧神工,因为过分规整,反倒觉得有些奇异。

    “这里是《诺亚方舟》的取景地。”白夏忽然说,“好像冰岛总与死亡、诞生、荒芜联系在一起,《死亡搁浅》也是,《普罗米修斯》也是。”

    沈知怀手里鼓捣着什么,头也没抬,“还有《白日梦想家》呢。”

    “嗯?”

    “你是什么样,你就看什么样的电影。”他拍拍白夏的肩膀,伪装成心理疗愈师的样子,又示意她看肩膀上的帆布袋。

    白夏低头,原本挂在沈知怀拉链上的福灵剂,正稳稳地系在她的包上。

    “你送给我的?”

    “是呀!”沈知怀咧嘴,戳了戳小玻璃瓶,“把好运气留给你。”

    白夏深呼吸一下,眼睛望向海滩。

    她喉咙憋得很紧,像是有什么肿胀在胸口。

    “我以为你很喜欢这个。”面向海风,白夏轻轻说道。

    沈知怀笑起来,“我是很喜欢,不然我为什么要送给你?难道要把我很不喜欢的东西送给你吗!”

    他说的理所应当。

    白夏被他逗笑,却又觉得他说的在理。

    “我真不敢想,我小时候得有多讨厌你。”她忽然冒出来这一句话,听的沈知怀一愣再愣。

    “嗯?”

    “一个讨人喜欢的、热情活泼的小孩,是我童年的噩梦。”白夏的倾诉欲被一小瓶福灵剂勾了出来,声音轻柔又安静,“所有人都让我阳光一点、大方一点,所以我一直都觉得,内向不是个好词。”

    沈知怀吸了吸鼻子,没有吭声。

    “不过你不觉得,我和这里很搭吗?”白夏抱着大腿,头枕在膝盖上,遥遥看着远方,“黑漆漆的,风雨是主角,阳光反而不是。”

    沈知怀神奇地从包里掏出两听可乐,“呲啦”一声打开,“因为你的家长是笨蛋,是人云亦云的笨蛋。”他递了一听过去,自顾自地先喝了一口。

    “笨蛋?”

    “因为他们喜欢的是最浅薄的一面,不喜欢挖掘你,就直接一棍子打死啦!”沈知怀摇了摇头,“像我这样高级不庸俗的人就能看出你的内核。”

    被他一通戏言打搅,白夏也不再有心情聊过往,反倒戏谑地看向他,“你在夸我还是夸你?”

    “都夸。”沈知怀皮厚地说,“所以你看,喜欢你的人都是不浅薄的人。”

    “……你少给自己贴金。”

    白夏笑了一下,把剩下的可乐一口气喝光,“走啦,今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诶,你听懂我的潜台词了吗?”见她要撤离,沈知怀蹭一下窜过来,不可思议地戳戳白夏的胳膊,“你是不是在装傻。”

    “装什么傻?”

    沈知怀这下完全笃定,“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白夏眨眨眼,眉眼含笑,歪头看着他。

    “没什么~”

    沈知怀做了个鬼脸,赌气地钻上副驾。

    车刚驶出没多久,沈知怀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低头看了看,嘴里发出轻蔑的哼声,立刻掐掉了电话。

    白夏的纳闷刚涌上来,第二个电话就又打过来了

    “……你要不接吧?”她劝道。

    沈知怀扁了扁嘴,满脸委屈,“你都不知道打电话的是谁!”

    “不好意思,是谁呢?”白夏看他委屈巴巴的模样笑了。

    “我前女友!”

    “……”

    当她没说。

    沈知怀最终还是慢吞吞接听了,顺便瞥了一眼专心开车的白夏;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握着方向盘,揉着脖子看向前方。

    “喂?”他说。

    白夏的耳朵“刷”一下竖起来,就听见听筒对面的女孩气势汹汹地开口:“沈知怀,你和房东说的是几个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沈知怀掀了掀眼皮。

    他们原本是共租一套别墅的“室友”,现在分也分了,房子也没必要继续住下去。

    一直以来,和房东的联系人都是沈知怀,如今他拒绝续租,旁人的确插不上话。

    “真够狠心的,呵。”女孩冷哼一声,“祝你考试全挂!”

    好恶毒的诅咒。

    白夏瞠目结舌地听着,一边侧头看了看面色如常的沈知怀。很显然,他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闷闷不乐。

    “你分手不是很体面啊。”犹豫半天,她幽幽来了一句。

    “那总不能还跟她住一起吧。”沈知怀嘟囔着,又交叉着双手枕在脑后,“你呢,你和你前任分的很体面吗?”

    “……这又不是比惨大会,我干嘛要告诉你?”白夏睨他,“难不成你想做我前男友?”

    沈知怀乐了,“也不是不行。”

    他掰着手指盘算道,“要做你前男友,那首先我们得在一起,你说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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