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久以前，许眷是见过周檩的。

    许眷高二文理选科的时候，纠结过很长一段时间。她想学语言，想回江市好好陪在妈妈身边。许江南那段时间身体不好，她甚至有放弃读书，暂时休学的想法，只是被许江南拒绝，并遭到了批评。

    “不用你休学照顾，我又不是这就要死了”

    许江南很要强，也很坚强，许眷都自愧不如的地步，可是她还是要回江市的，那里才是她的归属。

    许眷高二那年暑假到京市参加比赛，一起的同学想要报考京大，她便陪着同学一起到京大参观。正值开学前夕，京大已经哪里都是人。

    京大是一个很气派的学校，她看着周围的人，生出一种喧哗感，她更想回家了。

    “妈妈，我已经考完试了，现在在陪同学参观学校”她发信息给许江南

    “京大？”许江南回复

    “嗯，这里很气派”许眷

    “不觉得很热闹？”许江南

    “像菜市场”许眷一边和妈妈聊天，人已经走到了礼堂。

    她抬眼看见礼堂明晃晃【开学典礼】四个大字，鬼使神差地走进去。

    台上站着一个人，灯光旖旎，照在那个人身上。他身着再简单不过的衬衣，西裤休闲但是剪裁得体，那是她见过最高的男生，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生。

    他在台上演讲，声音低沉有力，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慷慨又沉稳。

    “来到京大，不敢说是我最正确的选择，这条路虽然有过纠结，但决不后悔”

    “我站在这里，将会不断为自己努力，付诸行动，竭尽全力”

    “五彩斑斓的世界，我来了”

    他说完后，底下掌声雷动。

    这场酣畅淋漓的演讲，许眷觉得自己只听了最后尾声，可她还是有一些被震撼。

    他是在热烈掌声簇拥下的人，那是许眷的第一印象。

    她拿出手机拍下了一张男生的照片，尽管在她后来的时间里都未曾打开看过，可换手机的时候，她会特意留下那一张热烈又张扬的图片。照片上的人，似乎是融入了身后的风景，让人无法将眼神从他身上移开，在光影和谐的摄像头里，他看起来有恰到好处的迷人与帅气。

    回去江市，许江南开车去接许眷，母女两个人在车上八卦

    “卷卷，京市的帅哥是不是很多”到底是大城市嘛，许江南开口

    “...”许眷一时无语，可脑海里却很短的时间闪过了台上的男生，可最后只说“还好”

    “按道理讲，我的女儿不会行情很差，我高中的时候恋爱学业两手抓，你怎么回事”许江南又换了个话头开口

    “妈妈，两手抓会累死的”许眷说

    许江南不理她，只“切”了一声，把车开去了菜市场。

    **

    许眷报考京大，和那次的一次见面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妈妈想要她往外飞，她拗不过许江南，于是最后抓阄抓到了京市，高铁大概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那是她能接受到离妈妈最远的地方。

    她的成绩可以去津市、可以到更远，可她还是到了京大。

    “新闻系也很好，只是.....”许江南没有说完，顿了顿才继续说“只是不要和你爸爸一样，一定要选那么危险的地方”

    许眷的爸爸古川，同样是京大新闻系毕业，同样也是京大的优秀毕业生。许江南和古川在国外认识，他那个时候已经是一名驻外战地记者，太危险，而他又对危险不自知，他追求艺术，只想要拍摄、采访到绝佳的新闻。于是，许江南选择分手回国。只是分手时许江南已经怀了许眷。她离开了古川，给他留了一封信。

    之后的一段时间，古川总是会寄信、寄钱给她，她照单全收，直到许眷小学三年级，古川的团队基地被炮弹轰炸，而他尸骨无存。

    许江南最后收到了一封信，以及一大笔钱。那是抚恤金，他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大概只有许眷了。

    许江南并不忌讳提到古川，就连是许眷被调剂到了新闻专业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希望许眷健康、安全长大，不要学她爸爸那样飞那么远就好。

    “卷卷，不一定要回来江市，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是你妈妈”

    “不要有压力，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已经好很多了”

    许江南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她也知道这是许眷的心病，但都会过去的，在许眷心里，她是要回江市的，她是很想回到妈妈身边的。

    许眷回到宿舍还未进门，就给许江南打去电话。

    “妈妈”许眷甜甜叫了一声。

    “二筒”许江南接起，甚至还未来得及喊一句许眷。

    许眷在电话这头流汗无语，“妈妈，你又没吃早饭”

    “刚坐这儿”许江南手上不停，嘴里解释，“吃了早饭吃了药过来的”，还补了一句。

    许江南早饭吃的晚，吃药的时间也没了准儿。

    “老刘，你替我”许江南打完一把，换了人来替她，她走到旁边和许眷打电话。

    “最近学习压力大不大”

    “还好”

    “那有没有谈恋爱”

    “....”许眷觉得她妈妈很有意思

    “妈妈，我才大一”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爸爸已经对我一见钟情了”

    “实在不行，交个朋友也行”许江南表示

    “我社恐，交不了一点儿”许眷表示

    许江南听懂了，话里有些气急败坏，最后许眷嘱咐了两句不要忘了吃药，就挂断了电话。之后，许眷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她看见了在礼堂讲台上发言的周檩。

    他是少年模样，不似之前见过的样子，他在台上的样子很清晰，可许眷却听不清他的话，只是很短的时间，许眷又听见了许江南叫她声音。

    许眷的这个梦很乱，几乎她认识的人都出现在她梦里。

    她忽然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叫她的名字，不知怎的，她觉得那是古川，是她的爸爸。

    “爸爸”许眷试探叫他。男人答应了一声，许眷落下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时候，许江南走到她身边，对着古川发脾气，许眷忽然惊醒。她看向旁边的手机，是周檩打来的。

    虽然她没有见过古川，那个生理学上的父亲，可许江南从未在她面前说过古川的一句不好，甚至在她调剂到新闻专业，许江南也没说过一句“不要学”

    她的梦很乱，扰乱了她的心。

    “喂”她声音还带着颤意，接起电话的同时，周檩立刻听了出来。

    “声音怎么了”周檩说

    许眷咳了两声，“没关系，周师兄有什么事吗”

    周檩看她并不想回答便没有多问，”周末有时间吗“

    许眷似乎是想了想才回答“我周末要回家的”

    许眷觉得她似乎是听见周檩叹了一口气，她那句话声音更小了，“我周日下午回来”

    周檩似乎笑了一下，“那好，周日见”

    “好的，师兄”许眷刚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周檩忽然说“许眷，不要逃避”

    他开了口，许眷其实很想躲，他们才认识两个月的时间，太短了，短到她甚至不想为了他而去思考什么，只想逃避。周檩看出来了，才会说这个的。

    回答周檩的是挂断电话的声音。他无奈笑笑，却有些无力。周檩接下来的一周会很忙，只是想见到她。只是这么被拒绝后，周檩忽然发现，其实许眷没有义务要陪着他。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周檩心底的不满扩散开来，却无法发作。

    陈征和谢星临被周檩拉到了篮球场。

    “老大，大中午你要干嘛”陈征不理解，但周檩的情绪不好，他还是陪着来了。

    “赢了我，新买的球鞋归你了”周檩说

    陈征的胜负欲被瞬间激起，“老大，你是我亲老大”。他喊完就去旁边热身。

    谢星临站在周檩身边，“为情所困？”

    周檩斜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许眷的材料你都看过了，这个姑娘心思重着呢”谢星临的这句心思重，没有任何贬义。他们都看了许眷的那份资料，姑娘身边只有一个妈妈，生病康复后一直在吃药，虽然已经控制了病情，可许当初几乎要休学照顾，她又怎么会留在京市呢？而周檩的生活，一定是围绕京市展开的。

    他没有立场阻拦或者要求许眷为了他怎样，哪怕是以后真的在一起，他也没有立场。

    “我偏不信”周檩话语里的不甘心，谁都可以感受到。

    “老大，来啊”陈征叫周檩，这场酣畅淋漓的发泄1v1开场了。

    （省去专业篮球解说几百字）

    周檩真的只是为了发泄，结束后冲陈征说，“那双鞋归你了”，说完就离开了。

    她要回江市又怎样，一切都是未知。

    周檩打完篮球，就掏出手机给许眷发了微信。

    【我在你宿舍楼下】

    许眷收到微信后伸出头朝窗外看了眼，她正在阳台晾晒衣服。她看到周檩往上看，恰恰和他有了一瞬间的对视。

    周檩额头上都是汗，许眷看不清，可看他穿着篮球服，猜测到了什么，拿着湿巾下去的。

    “师兄，你有什么事吗”她掏出湿巾递给周檩，后者接过却没有动。

    “没什么事，周末很想回家吗”

    “嗯，我半个月没有回家了”许眷实话实说

    “许眷，我下周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和你见面。”周檩说着话，却见许眷低着头

    他叹了口气，听见许眷说“没关系的，不用非要见面的”

    周檩其实很佩服她装鸵鸟的能力，“许眷，不要刻意躲我，我不会逼你”

    他话说的很明白，许眷却忽然仰起头，“听说师兄已经保研了，而且还在管理公司，我就知道，师兄这样的大人物一定不简单。”

    许眷的话让周檩愣在原地，看见他的表情，许眷又接着扬起笑容说“师兄，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可我只想做一个小人物，我没有很大的理想，和你....很不一样。”

    周檩笑不出来了，许眷明晃晃的笑容刺伤了他。

    不是被拒绝的难过，而是她直接断掉了他的可能性。

    两个人对视一瞬，周檩沉默短暂的几秒，他又看向许眷，“我不算执拗，可是许眷”他顿了顿，“我不会允许你就这样直接拒绝我，封闭自己”

    很久以后，许眷还是会想起这天，周檩那样坚定的看着她，眼底有坦然的占有，也有执拗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