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隐没、凉风阵阵。
锦城外,羊肠小道之上,一架破旧的马车在崎岖的小路上摇摇晃晃地行进。马车前后各有数十人,井然有序地护着马车,随着马车的速度徐徐行进。
许是难忍颠簸,苏凉嚬眉睁目。
习习凉风,掀起帷裳。
满目黄沙,望不到尽头。道路崎岖,一个颠簸将苏凉的思绪拉了回来。睡了许久,如今才发觉手臂被枕麻了。
“嘶~”
时刻关注着马车内动静的武婢——琉璃,听到车内窸窸窣窣的声音,轻声问道:“姑娘,可是醒啦?”
耳边的声音如一缕清泉,苏凉顿时脑袋清明。
她穿越啦!不是梦。
想到梦中那个满脸是血的白衣公子,许是为了验证些什么,或是起了恻隐之心,苏凉吩咐道:“琉璃,再往前走十几里有处泉眼。让探子先行,看看有无此事。我们在那儿休整一晚,明日再动身赶路。”
琉璃离家前被家主叫去提点,总而言之就是要听小姐的话,此次行镖重在培养小姐的能力云云。思及此,琉璃一边派出探子先行,一边应道:“是,小姐。”
此次参与行镖之人果真是苏帮主精心挑出的一等一的好手。
探子骑着快马来回奔走几十里,回禀琉璃:“前方十几里处确有一眼泉水。”
琉璃吩咐队伍加速行进。
到了林地,安排好盯梢的人后,一行人放下戒备。
大伙纷纷把自己的水囊填满,啃了些干粮,安稳地歇在树下,避阳解乏。
没了马车上的颠簸,苏凉靠着大树歇息,感觉浑身舒坦。
入夜,想着到了时辰,苏凉便想找个由头去林子里看看,不曾想惊动了琉璃。
琉璃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疑惑地问道:“小姐,怎么啦?”
苏凉轻声道:“没事,你接着睡,我去净手。”
琉璃摇摇头,揉了揉眼睛,“小姐,一起去吧。我在远处给您守着。”
苏凉笑笑,“也好,走罢。”
二人结伴往树林深处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琉璃背身守在外围。
苏凉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回想起梦中的细节。
“他在哪儿呢?”
突然,颈间一股寒意袭来。苏凉不由得绷直身体、低头瞄到脖子旁锋利的剑身,结巴道:“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苏凉举起双手,慢慢地转过身。
只见男人身着一袭白衣,其上布满血迹、黑污。男子面色惨白,质问道:“你是何人?”
苏凉还以为把剑架到自己脖子上的是个凶神恶煞的土匪,没想到转身一看竟是个丰神如玉的小郎君。听着男子清冽的声音,苏凉一时愣神。
“有点像……”
等的急了。男子腕部用力,剑紧逼脖子,冰冷的触感吓得苏凉赶忙回道:“苏仁镖局,苏凉。”
苏凉明显感觉到男子放松下来,眉目间也少了一丝杀气。
想到梦中的场景,苏凉追问道:“你又是何人?”
男子开口无言、两眼一翻、双腿一栽,晕了过去。
看着晕倒在地的人,苏凉心道:“白害怕啦!”
只见男子面色惨白、眉头紧蹙、不似作假,苏凉长叹一口气,“背”着他往营地走。
琉璃看着自家小姐拖着一个昏迷的男人,瞪大了眼睛。
苏凉喘着粗气道:“琉璃,快来帮忙。”
“哎!小姐,我来吧。”
琉璃和苏凉一起搀扶着男子。琉璃看向苏凉,问道:“小姐,他是什么人呀?”
苏凉抹了把汗,“把他弄出去再说。好重!”
——
“什么!他敢把剑架在小姐你的脖子上?”琉璃“嗖”的从腰间抽出小刀直冲男子面门。
苏凉赶忙拦下,安抚道:“我没事,琉璃。”
琉璃仔细地上下左右打量着苏凉。
见其疑虑,苏凉坚定地说:“琉璃,我真的没事!他问了我是谁后便晕了过去,来不及对我做什么。”
琉璃听后狐疑的把刀收了回去。
苏凉看着男子惨白的面容,无意中瞥见他胸膛渗出的血迹。
解开衣裳,胸膛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天呐,”琉璃震惊道,“小姐,他究竟是什么人?怎就受了如此重的伤?”
“琉璃,拿药和布条来。他应该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苏凉给他上药,包扎妥帖。
看着眼前面容狼狈的男子,琉璃问道:“小姐,我们怎样安顿他?”
苏凉道:“我也不知。但我见树林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从方才的交谈中也能看出他为人谨慎。他既然逃到这儿,就说明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我们继续在河边休整,晚些时候出发,免得在前面遇上什么不该碰到的人。”
琉璃犹豫道:“我知道小姐于心不忍,可咱们镖局有规定,行镖途中不救来历不明的人。小姐把他带进我们营地,又为他上了药,已是仁至义尽。又何必冒险违反……”
苏凉打断道:“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这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信任嘛!苏家是以仁义走镖的。”
“再说了,咱们这次是去探亲不是走镖,不受规矩影响的。”苏凉俏皮地眨眨眼。
琉璃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小姐说的都对!我去加派人手,加强巡逻。”
晚间,除了拿着火把巡逻的侍卫,其他人纷纷陷入梦乡,整个营地一片寂静。
苏凉无聊地咀嚼着母亲给她备的干粮,不知怎的今夜难以入眠。那个劳什子系统也好几日没有与她讲话啦。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想着脑海中就传来一个声音:[宿主,就是他把你召唤过来的。]
苏凉疑惑道:“他?”
心想这几日就只遇见一个敢把剑架在她脖子上的陌生人,苏凉回头看向白衣男子,问道:“是昏迷的这个男人吗?”
[是的,宿主。]
得到肯定答复,苏凉倍感疑虑:“我都不认识他,他把我找来做什么?”
[宿主,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你是他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召唤过来。]
苏凉倍感疑惑,“我一个大学生,能帮他做什么?”
[宿主,这个你之后就知道啦。]
苏凉气呼呼的说:“你老是这样,什么也不告诉我。从我的脑子里出去!”
得。又不理人啦!
苏凉把怒火殃及男子,谁让他占了她的帆布床。
苏凉自我安慰,喃喃道:“虽然他拿刀恐吓你,但是最后不也没有动手嘛!他长的那么温柔,声音还那么好听,应该不是坏人。再说了,人家受了伤。‘美人’受罪,自是应当多加担待。”
思及此,苏凉情绪缓和。
苏凉认命地去替换男子额头上的湿布条。
看着男子俊俏的脸庞,苏凉出神道:“你我素未谋面,我为何会在梦中见到你?那么真实。我的到来真的与你有关吗?”
手刚伸至男子脸旁,就被男子紧紧攥住,男子睁开眼睛,“你想做什么?”
苏凉看着男子凌厉的目光愣在原地,转念一想,没好气道:“你伤口感染引起发热,我在给你换湿布条。是我救了你,你还记得吗?”
男子像是记起了苏凉,锐利双眸中的寒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笑脸。
苏凉快被这反差惊到了,他是学变脸的吗?
男子坐起身,温润有礼地说道:“你是苏镖师的女儿——苏凉,对吗?多谢苏姑娘搭救。我是大理寺派来查案的,我叫卫佑安。姑娘日后若有用到卫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凉摆摆手,“没关系,不碍事的。”
卫佑安听着陌生的词汇,问道:“没关系?”看着苏凉有话要说,便将疑问暂时抛之脑后,耐心地看着苏凉,听她讲话。
苏凉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不自觉的问道:“你是安乐长公主的儿子吗?”
卫佑安笑笑,“正是。”
苏凉呵呵一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瞬间,捕捉到脑海中的记忆碎片问道:“你有个弟弟,对吗?”
卫佑安满眼幸福但又神色落寞地说道:“我弟弟叫北平。只是幼时失踪,现在还没有找回来。”
苏凉此刻想“打死”莽撞的自己。
面对被自己勾起伤心事的卫佑安,苏凉充满歉意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我……”
看着因歉意而吞吞吐吐想解释、安慰自己的苏凉,卫佑安笑笑,眼神坚定地说:“不碍事。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苏凉鼓励道:“会的。你一定能把他带回家。”
看着帐篷里只有一张床,卫佑安歉疚地说:“苏姑娘,叨扰多时,在下先行离开。日后若有用到卫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凉爽朗的笑笑:“太见外了。相遇即是缘分,叫我苏凉就好。”
卫佑安笑笑,唤道:“苏凉。”
苏凉担忧地说道:“你身上有伤,怕是走不远,若再碰上歹人肯定是要吃亏的。我要去我姑母家——锦城,如若顺路你就和我们一起走,互相也有个照应。”
再推脱下去未免不知好歹,想到羽书他们应该走在前面,卫佑安点点头:“苏凉,麻烦你啦。”
苏凉笑笑:“不麻烦,路上还多个伴儿呢!你继续歇着,我去别的帐篷休息,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卫佑安笑着送苏凉离开。复又坐在帆布床上,细细地思索起队伍里的内奸和突然窜出的黑衣人。
来到琉璃的帐篷,苏凉气的来回打滚。
“真是‘美色误人’。那明明是我的帐篷。苏凉,你好没出息!收留他也就罢了,怎么连床都送出去了!”
看着自家小姐来回打滚不好好睡觉的兴奋劲,琉璃婉言提醒道:“小姐,早些歇息。您今日又晕了过去,想是旧病未愈。我们明日还要赶路,得好生歇息才是。”
苏凉闻言躺好。
霁夜,清风徐徐,明月悬空。柔只积水空明,水中竹影摇曳。
白衣男子阖眸玉立,手持碧色长剑,置身林中空地中央。
“快找!主人有令,捉拿卫氏者赏金千两。”
“兄弟们,保护世子。挡住他们,杀!”
刀剑的碰撞声如惊雷般响起,回荡在寂静的夜空。招招毙命,剑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意,寒光闪烁。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约莫有数十人穿梭在林中。
白衣男子淡然一笑,“终于来了。”
黑衣人见男子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反而不敢近身上前。过了许久,领头人硬着头皮,大喊道:“率先拿下卫氏者赏金千两。”
金灿灿的黄金诱惑十足。
在黄金的诱惑下,一名黑衣人大喝一声,冲锋向前。
白衣男子屹然不动、紧闭双目。黑衣人见男子“愣”在原处,仿佛受到了鼓舞。后腿一蹬,砍刀直劈男子面门。
未曾料想,就在砍刀快要劈到男子面门时,白衣男子突然睁开双目。
阴手握柄,长剑陡然出鞘。白衣男子持剑闪身回避,横向格挡砍刀。避开刀锋后,蓄力于腕,一剑便斩断了砍刀。紧接着,还在黑衣人愣神之际男子一剑封喉。黑衣人瞪目倒地。
余下的黑衣人迟疑片刻,眼神相交,齐身挥刀向前。
白衣男子身形灵活,剑法轻盈迅捷。身影于月光下快速移动,剑影闪烁不定。手起剑落,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倒地不起。
打斗中,白衣男子受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刀伤。为首的黑衣人刀法凌厉、刁钻。白衣男子渐渐体力不支,与其陷入胶着。
突然,有黑衣人绕至男子身后挥刀砍向男子脊背。千钧一发之际,男子奋力踢开黑衣人的首领,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男子手起剑落,最后的两个黑衣人也倒地不起。
男子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拄着剑柄,抬头看向远处。
面如冠玉的翩翩白衣公子此时已满身血污,脸上溅满了血迹,活脱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索命人。
躲在暗处的苏凉忍不住惊呼出声,苏凉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白衣男子抬眸看向声源处。
面如冠玉,眉目凌厉。
是她今日救下的卫佑安!
苏凉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啊!”
苏凉大喘着气,从梦中惊醒。
又梦到了。好真切的梦。
回想起满脸血迹的卫佑安,苏凉仍然心有余悸。
苏凉拥被而坐,摇摇头。心道:肯定是最近怪事太多了。精神紧张,才会做梦。
这几日的事情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海中浮现,却有恍如隔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