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周悦停住脚步，前方迷雾重重，周围的建筑都看不清了，天气预报没说有雾霾呀。
她心里疑惑，四处望去，竟然没有一个行人，经常占用人行道的电瓶车都没有看到。
手臂莫名有些冷，伸手搓了搓，她紧紧身上的书包，里面放着补课用的辅导书。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阴雨天的原因，路边的灯都比往常暗淡不少。
手腕上的电子表，显示时间是十点整。
“别自己吓自己。”周悦给自己打气，回忆刚才的补课内容，“没事的没事的，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一边背诵书本上的内容，心里也不再害怕。
红绿灯由红变绿，雾气好像越来越浓了，周悦快速通过人行道，过了这个红绿灯就要到小区了。
走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有看到小区大门。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我在家门口迷路了？
周悦不再背诵，茫然四顾，难道是背书的时候太专注，跑过了？
心跳不自觉的加快，没有了背书声，四周一片死寂。
一华服身影，在不远处经过，附近的广场经常会有汉服展览，穿古装的不少，周悦仿佛看到了救星，忙快步跑过去。
“小姐姐，请等一下，小姐姐，我迷路了，可不可以问一下……”
周悦猛然停住，心里咚得一下，然后心脏狂跳。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执素，耳著明月珰。
这明明是刚才的古文中，主人公的装扮。
身影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停住，转头看向她。
清白的面孔上两行血泪，长长的舌头猩红色，掉在胸前。
“是要问路吗？”
幽幽之声传来，周悦死死捂住嘴，不点头也不摇头，满脑子都是脏话。掉头就跑。
这是真的有鬼在追。
憋着一口气，一路狂奔，中考体育加试的时候如果有这个速度，怎么会不及格呢。
耳畔呼呼风声，伴随着身后幽幽声音。
“是要问路吗？”
不问了不问了，退退退。
周悦在心里回应。
不知跑了多久。
肺快要炸开，阵阵刺痛，嗓子嗬嗬喘气，周悦双手按在膝盖上，实在是跑不动了。
回头看看，那个身影应该没有追过来。
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周悦才发现身边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边是高大的杨树，夏天正是树叶最茂盛的时候，树影深深，脚下踩着松软的土地，明月高悬天际，边缘泛着淡淡的紫，皎洁神秘。
阴冷感退去，这里更像是小时候，经常和外婆走的林间小路，有种淡淡的平和安逸。
雾气清爽，似早间的山林，草木清香。
一点烛火，由远及近。
迷雾遮掩，树影婆娑，不甚宽敞的羊肠小道有道身影。
其中一人身形纤细，白衣古装，长发半挽，长长的发带随青丝垂落在纤细的腰际，一枚银铃挂在腰间，素手提灯，远远瞧着似是画中仙子。
只是……那张面具是什么啊。
周悦在心里吐槽。
离得近了，一张白底面具覆盖住整张脸，面具上画着一张噘嘴(*╯3╰)的笑脸。
美人怎么能配这样的面具呢？！
“是不是迷路了呀。”
来人声音清澈悦耳，轻柔中带着几分笑意，让人忍不住觉得亲近。
“您，您好。”
小姑娘声音怯生生的，手捏着书包带子，不敢近前。
“我送你回去吧。”
或许是这条小路太静谧安然，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温柔，周悦点点头，愿意跟她走。
“这里是哪里呀。”
周悦跟在她身边，走了一段路后忍不住开口。
“你看到的是什么样子呢？”
女生眼神干净，是未经世事的单纯和清澈，白皙清秀，她环顾一圈，说话时梨涡若隐若现。
“嗯……我看到的是一条小路，很像小时候和奶奶一起早起赶集走的乡间小路，有大大的月亮挂在天边，好像是淡紫色的，路两边有草木，晨间的雾气很清新，空气有淡淡青草的气味。”周悦开口。
李自书有些惊讶，这是这条路最原本的样子。
“姐姐，这里是哪个区呀，好像没见过。”周悦想，难道是她之前慌不择路跑出市区了吗？
“这里是归路。”
归路？周悦眼里大大的疑惑。
“有风来了。”
周悦看到她的青丝被吹起，灯笼里的烛火跳动，她刚想开口再说什么，眼前晃过白光，意识模糊消散之前，只听到悦耳的银铃声。
“大人哇，终于和您汇合了。”声音粗犷激动，一副见到亲人的样子。
李自书广袖白衣，手提灯笼，漫步在鬼道上，闻言挥挥手：“抱歉，来迟了。遇见了个迷路的小姑娘，送了一段路。”
李自书向兄弟单位的同事解释。
兄弟单位的同事白衬衫黑西裤，身材干瘦精干，个子不高，戴着白底咧嘴大笑的面具，腰间别着一把菜刀活像个不法犯罪分子。
“嘿呀，这本该是我们的活，您愿意过来走一趟，就是帮了大忙啦。”陈金束起大拇指，满满江湖气。
李自书笑笑。
“嘿，这来人支援了，道上的东西反而没一点动静。”陈金也是纳闷了，走了快半个时辰，道上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昨天还遇到了两个精怪，三个迷路的阿飘。”
“精怪不多见，十区若是所报不假，现在的平静倒是不妙。”李自书沉思道。
“这精怪已经好几年没看到了，更是出现了凶戾的鬼物。三天前的那位鬼将军很多弟兄都看到了，那阴煞之气冲天，我们这样的普通员工靠近都做不到。”陈金心有余悸。
三天前的晚上，他和同事正常巡视鬼道，忽然清神铃大震，是鬼物示警，而且是极为棘手的鬼物。
他和同事马上赶过去，越靠近，那种粘稠窒息感越强，根本看不到鬼物的具体样子，只看到血光滔天，同为鬼物，竟然被死死压制。
他工龄只有二十年，鬼气不够强，被压制也正常，可是带他的是工龄一百八十年的老人了啊，同样动弹不得。
“将军百战死，真正见过尸山血海的人，死后执念不散，不入轮回。而且逃过了当时的追捕，一直到现在才暴露出来，是很棘手。”李自书声音悠悠，说话不像陈金那样快，自有中闲适悠然的上位者气息。
陈金在心里琢磨，十区发出警示后，周围五个区都派了人来，这位十二区过来的同事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主。
每位阴间使者的音容都是死前最后一天的样子，他生前是一位公司普通职员，穿得就是最后一天的装扮。像他这种入职不久的新人，哪有足够的鬼气来换衣服，那点鬼气还不够平时上班用的。
说来也是惨，生前被老板压榨，死了还要被阴间压榨。
旁边这位同事，那身衣服看式样，至少是千年前的制式，这种工龄的前辈大多在管理层。他也是每年的年会，看见大老板穿过这种类型的衣服，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一线员工。
“咱们十区示警后，来了不少同事帮忙，我入职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隔壁区的同事，不知道前辈工龄多久啊。”陈金话音一转，口气热络。
“各大区自有管辖地界，人间太平了三百年，很少有战事，自然没有滋生强大的阴物，所以也很少互相串门子。”李自书提着灯笼，视线环顾四周，这鬼道她已经走了太多遍，无甚新意。
“至于工龄嘛，记不清了，都是混口饭吃。”
“哈哈哈您这样的老资格还混口饭吃，我们这种就叫乞讨了。”陈金哈哈大笑。
“等等，有动静。”李自书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