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

    正值晚春,太阳竟一日比一日强烈,殿内的尧老侯爷正在和皇上议事。

    殿内的侍女低着头,严肃的气息里只听见殿外麻雀起飞振翅的声音,只有一跪一站两人和那些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奴婢。

    肃景帝扶起尧老侯爷,面带慈笑,爱卿啊,边关敌寇屡次侵犯我国疆土,北境战况严峻,需要有人坐镇,朕希望你能带兵前去镇压,将这群宵小按死在北境,壮我大夏国威,你可答应?

    肃景帝将尧老侯爷手展开把那枚能够号令全军的兵符放在手心上拍了拍,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爱卿,满朝上下,朕最信任你,朕就在大夏等你凯旋。

    臣定不辱命,必平定匈奴,否则永不回朝。

    只是..肃景帝用手顺着胡子说,小侯爷得留下来,得给你留个后啊,此去一路危险重重,朕不想让你们…让你们,一瞬间又变换另一张面孔露出看似悲伤的表情。

    不过是怕我叛兵谋反,留下我儿做质子,朝中波涛汹涌,没想到还是到了这地步。臣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尧侯府始终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此次前去支援,镇守边关,定会为陛下再打下一场胜仗。

    好!那便明日出征吧,爱卿。

    偌大的世子府毫无生气,冷冷清清,只有一处院里有些许声音。别院紧闭着门,似乎不想让别人打扰,院内种着许多草药,在院后还有一只小狗在小憩,发出阵阵微弱的呼噜声,似乎睡的很惬意,而房内依次摆放着被晒干过的草药,或许是太多的缘故,连院外经过的人都能闻到淡淡的药香。

    药房有两名侍从和一位少年,似乎在研制什么东西。

    窗口的风吹来,只见沈琢玉发尾随风飘动,头戴青丝缎带,一身绣竹白衣飘逸,眉眼清冷,窗外的光打到脸上更显白净俊美,手上拿着药材回到制药台上。

    白芍擦着汗,拿着那草扇边扇扇沈琢玉又扇扇自己,又跑出去门口看看太阳又回来继续重复,公子你不热吗,看你都没怎么出汗,我都要热死了,要不我们回去吧,我叫下人去冰窟拿些冰块来,消消热?

    赤芍在另一边认真的磨药,抬头一脸严肃看着白芍,只要你别急急忙忙跑来跑去的,认真伺候着公子,也不会出那么多汗

    白芍和赤芍是沈琢玉从小时就开始跟在身边的贴身侍从,沈琢玉喜欢草药一类,所以把性格活泼的女子叫赤芍,把性格沉稳的男子叫白芍,平时也只会唤他们两个去做事。

    赤芍叉着腰,看着他。你个冷板凳,不要和我说话。想是还在对这没有一点人情味的白芍生气,就因为上次赤芍给他亲自下厨做饭后被白芍说了句难吃,放下狠话三天不许跟他说话。白芍虽然没有人情味但是对赤芍也是言听计从的,就不说话了。

    赤芍见他还真听了又开始恼,哎!你这冷…还没说出口,沈琢玉些许恼了,打住了赤芍的发挥。

    炮制过程不能马虎,沈琢玉对制药一事尤为上心,因为对他来说时间就是金子,制错了又要浪费时间。

    好了,白芍你去冰窟拿些冰块来吧,给药房降降温吧,你也别扇了,我不热。

    沈琢玉终于舍得出去抬头观察外面的天气,确实烈日当空,连小鸟都在大树上乘凉,然后走到药田处看了看,叶子都缺水焉了。

    赤芍,去打些井水来,怕是要晒干了去。两人听到安排后都说了句,是—是!

    沈琢玉自是不怕热的,从小就是药痴,因为试吃一样未知草药,没成想中毒了,竟昏睡了两天,醒来才发现以前吃的药和这毒药中和在了一起,但身体还是留下了后遗症,身体比平常人体温更低些,冬天也更怕冷。所以对他来说,夏天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季节。

    沈琢玉还在仔细看着他种的草药有没有正常成长,身后墙边就传来一声跳落的声音,院后的狗对着那人一直吠闹,尧玉竹被吓一跳,呃啊!阿玉,你怎么在院子里养狗啊!下一秒就躲到沈琢玉身后,嘀咕了句,早知道就不翻墙进来了。

    跳下来那人银冠束发,穿着一身利于行动的红衣外袍,腰间用镶嵌着玉石的黑色皮带束腰,袖口和脚踝处也用绣着金丝的皮质护腕束袖,腰间系着的玉佩不甚美观,与一身华服搭配极具违和感,但也未曾让这人气质失去半分,烈日下的他也是极俊美的。

    沈琢玉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心里看见他还是喜悦的。为了防你。沈琢玉从腰带上取出一个锦囊打开拿出一些吃食安抚小狗,又拿出一块递给小侯爷,你来喂熟他,以后见到你就不会叫闹了。

    防我做甚!?不就是偷吃几粒你最近研制强身健体的新药嘛,至于吗。说着就接过那块吃食,尧玉竹接近小狗,还是有些害怕,拿着吃食的手都还在抖着。

    它真的不会咬我?沈琢玉和尧玉竹对视上来,堂堂武将小侯爷竟怕狗,传出去都是个笑话,沈琢玉难得露出笑容,世界瞬间模糊的只看得到他嘴角的弧度,竟给尧玉竹看呆了,两只眼睛愣愣的看着沈琢玉笑,阿玉,你笑起来真好看。

    沈琢玉没听清楚,便停住笑意,你刚刚说什么?尧玉竹这才回过神来,挠挠头,没什么,就是我好像不怕狗了,然后就把吃食放在手心,小狗警惕的嗅几下,还是不敢吃陌生人给的吃食,沈琢玉揉着小狗的头,吃吧,他不是坏人。这才敢吃,还不忘舔尧玉竹的手上残留的糕渣。尧玉竹被舔得手心甚濡湿微痒,遂将手抽了回来。

    抬头一看,把挡住沈琢玉眼睛发丝挑到了耳朵后处,阿玉,你就应该多笑笑,天天摆着这脸。没曾想手指碰到沈琢玉的耳朵,沈琢玉被惊到向后侧了一下,身子微颤,耳朵瞬间泛起红晕。

    尧玉竹才发现,沈琢玉的耳朵很敏感,刚想说什么,院外传来赤芍的声音,公子,我们回来了,侯爷来看我们公子啦,白芍一人提着冰块和井水,看起来毫不费力,赤芍在旁边给白芍扇风。

    白芍放下东西和赤芍一起去行礼,见过侯爷,说完白芍就把冰块提进了药房里,赤芍拿着井水去浇草药,还玩起来了。白芍还是一如既往的板凳脸啊,尧玉竹看着白芍离去。他就是这样,沉稳平静,做事也是认真的,只是不太会表达,沈琢玉抬头看了看尧玉竹,望到脖子上的汗珠顺着脖颈流到衣襟里,又看向这人的侧脸,面如冠玉,耳根又红了起来,内心不禁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就是如此。

    那还是赤芍活泼,在你身边也不会无聊,尧玉竹感受到了强烈的目光回头和沈琢玉对视上了,看着我做甚?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沈琢玉才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又变回那冷脸,没事,快些进屋里消热吧,说着就拉住尧玉竹的手进屋里去。

    公子,我浇好了!赤芍又嘻嘻闹闹的回到屋里。那便继续帮我拿草药吧。赤芍刚想去拿,小侯爷就积极主动的去揽活,我来我来,你和白芍下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赤芍看向沈琢玉,公子..?既然小侯爷都这样说了,就随他吧,你们下去吧。赤芍听到这番话就拉起白芍出去玩了,那公子我们先下去了。

    小侯爷今日怎么又来寻我了,是想要壮阳药给你那些子虚乌有的兄弟呢还是想要奇痒药去做坏事?

    沈世子你又取笑我,尧玉竹想挠沈琢玉痒痒,但忘记沈琢玉根本不怕痒,就停住了手。好了,别闹腾了,说正事吧。

    尧玉竹这才严肃起来,皇上今天让我爹去镇守边境,但皇上明令我不得离京,我爹说是因为这是九死一生的战事,怕尧府无后,我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沈琢玉边称药材重量边皱着眉头说,功高盖主,你爹屡战屡胜,自是在京中威望颇高的,皇上难免会受奸人所蒙蔽,这疑心一起,就很难消除。

    沈琢玉手中的药材渐渐被握紧,眼神逐渐起了杀意,回想当初我爹就是被奸人所害,在前一夜里不知是谁将我父亲要运送的粮草全部换成半沙半粮米袋,运到了边境,将士们都污蔑我爹贪污军粮,这些人串通一气,将我爹告上了御史台,全家被流放,在流放前一天我爹我娘和我都被投毒,幸好我从小喜欢以身试药,没被毒死,晕了过去又因太后体恤留下了我将我带回了世子府,流放的那天刑部尚书上报朝廷,说我爹我娘是畏罪服毒自杀,连查也没查,就揭过此案了,他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沈琢玉这才抬手松开那被握得皱巴巴的药材。

    虽然已经查清楚了一些眉目,确定是梁太傅一党在从中作梗,但手头证据还是不足,不能将他一击致命。

    尧玉竹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所以说,皇上留我下来,是怕我爹谋反?

    沈琢玉应了声嗯,对了,你可知是谁请柬你爹去支援的?沈琢玉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但还是想问问,多半也有梁太傅的手笔

    尧玉竹托起下巴想了想,我好像记得我爹在和李尚书谈话时说过,是梁太傅请柬的。

    沈琢玉这会终于开始混合药物来了,一样一样的加进去揉搓,就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药丸来。

    听到梁太傅这三字,沈琢玉停了下来,果然是他,你要叫尧老侯爷小心太傅,此人心府极深。我怕他会在背后做动作。

    沈琢玉双手握着尧玉竹那宽厚的肩膀,你现在就回去吧,告诉你爹此次战事要多加小心。

    好,我现在就回去,尧玉竹欲言又止,就是上次..

    沈琢玉一听就知道又是想讨药丸,便从柜子里拿出提前准备的药丸打包好拿给尧玉竹,还是阿玉懂我,尧玉竹得意的笑着说。好了,你快些回去吧,沈琢玉推着尧玉竹出门。

    尧玉竹又担心的说,你今天做的新药可别自己单独一个人就试,把白芍赤芍叫过来再试吃,免得你又中毒没人知道。

    尧玉竹还想再叮嘱几句,沈琢玉不想听他继续啰嗦,因为天色已晚,自己今天还没开始做好药丸试药呢,浪费了许多时间,便把尧玉竹关在了门外。你听到没有!?沈琢玉?

    沈琢玉不想再费口舌,应也没应就回药房里走去。尧玉竹见沈琢玉不应,就停下拍门的动作,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真是个药呆子,得把白芍和赤芍叫回去才行。

    天色渐渐黑了起来,回去的路上烟云遮住了月色,但街道上灯火通明,有些门户还有孩童们在嬉戏打闹,卖簪子的小贩正准备收摊,尧玉竹恰好看见了一枚玉簪极为好看。

    等等,老板,我想要这个,多少银两?小贩指着尧玉竹手中的簪子笑着说,公子真是慧眼识货啊,这枚玉簪名叫玉竹生烟,是小商在西域偶然寻得的,只有这一枚,我正打算收摊回家,给你打个折,三百二十两给您吧。好,我要了,尧玉竹毫不吝啬的拿出银票买了下来。

    尧玉竹在回侯府的路上一直把玩那枚玉簪,不知他会不会喜欢,戴在他头上,应该很美吧

    许久侯府门外传来声音,爹、娘,我回来了。院内的下人都给尧玉竹行礼后便去各忙各的了。

    尧玉竹摸了摸发出饥饿哀嚎的肚子走向院厅内。

    尧儿回来啦,快去净手过来吃饭了。季夫人招招手叫尧玉竹

    桌上摆着家常小菜,一壶小酒,虽不是什么名贵佳肴,但却是季夫人亲自下厨做的,让侯府更添一分温馨。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了,今天又跑去哪了,一天没个正形,书也不读,整日出去鬼混,你看看沈清的儿子,从小就饱读诗书,不仅才学了得,还自学了医术,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厉害,再看看你!哼能不能跟琢玉学学?尧老侯爷指着尧玉竹鼻子骂道。

    哎呀,爹,琢玉当然是厉害的,你儿子我在京中的武术也是数一数二的啊,况且那些兵书我都倒背如流了,你看我们一文一武,各有其长,多好啊。而且我今天去了琢玉家陪他炼药去了,你看他还给了我强身健体的药,母亲我给你也讨来美颜养容的你们收下吧。

    尧玉竹拉着季夫人的衣袖对尧老侯爷骄傲的说,还不忘给他母亲使眼色帮帮他。

    季夫人受不了尧玉竹这样撒娇,夹了块红烧肉去尧老侯爷碗里说,你就别再说他啦。尧老侯爷看见这药才气消了下来,明天给我在家好好读圣贤书!再出去鬼混我打断你的腿!

    尧玉竹举起手发誓,知道了爹,我发誓,我明天一定认真读书去。但读什么书就我自己决定了,尧玉竹想起那些画本就开始暗爽。

    你今天去了琢儿家,怎么不请他来侯府吃饭,他年幼便失去父母,性格变得孤僻,京中也就你与他关系甚好,能多聊聊,你可要好好照顾他,你爹和他爹可是老交情,记住了没有?

    知道了母亲,我待阿玉是极好的你放心,我也想请他来的,但他直接把我赶出门外去了,也不应我,想是他今日又研究出什么新药,着急试药吧?

    季夫人和尧老侯爷听到后露出难言的表情,试药!?莫不是又拿自己身子试药。

    这孩子总是不看重自己身体,要是又晕过去留下来别的什么后遗症该怎么办?你也不阻止点,季夫人恼了说了几句。

    可有人在他身旁看着?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尧老侯爷担心得筷子都放下了,正准备过去看看却被尧玉竹按了回去。

    爹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叫了他的随身侍从在旁边看着了,而且琢玉有解药应对的。说这句话的尧玉竹自己都不信,可是琢玉试了那么多次药,早已百毒不侵了吧?

    那就好,有解药就放心些了,尧老侯爷又动起了筷子。

    酒足饭饱后,尧玉竹才去书房里找尧老侯爷说起了镇守边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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