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的支援是夜里到的,车里还坐着一位头发胡子花白,道骨仙风的老头儿。那老头儿看上去儒雅随和,身边带着一位水灵灵的小姑娘,扎着双发髻,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笑起来嘴边还带着浅浅酒窝。
李之繁和分局的同事站在门口迎接总局支援部队,在看到老头时,他们一众敬礼:“芈公!”
“不必如此,我受老朋友嘱托,来助你们超度怨灵。”老头虚虚扶了把李之繁,示意不用如此客气,又转向李浚道:“你如今身体可好?”
李浚伸出爪和老头儿碰了下,抬起猫头:“多谢记挂,一切都好。”
说罢,众人便一道去三楼会议室中。那位被叫做“芈公”的人在坐下后,频频看向沈念祁淮彧二人,祁淮彧这人一向冷淡,只浅浅和他点头便再无交集。而沈念则教他看得不好意思,便朝老先生微笑打招呼,却见一旁的小姑娘一蹦一跳来到沈念身边的座位坐下。
在会议开始前悄悄凑近沈念说了句:“漂亮姐姐,我曾经见过你。”
“扶摇,不得胡闹。”老头儿朝小姑娘摆摆手。之后,沈念才在李浚的口中得知这位“芈公”的来历,来人是当世资历最老的术师之一,是杜可尘师父的知己挚友。
曾经在特调总局担任过一段时间的顾问,也是国家针对特殊能量的高级研究员。他这个特殊的姓氏,也被民间传作是祝融神的后人,他的术法乃是至纯之火,最适合对付驭驭诡阵的阴毒。
会上,李之繁和总局的各位警员同事再一次精确计划,决定由李浚启动那日留在郊外疗养院不远处的阵法,将陈奇引出抓捕。至于那身着黑袍的神秘人,则由祁淮彧施术引出,那日黑袍人受祁淮彧术法所伤,在术法能量的牵动下不怕不会现身。
同一时间,牧野市外的一座山上。面带狐狸面具的黑袍人和一位穿着绿色及胸襦裙,身材高挑丰腴,手上拿一支长箫染着赤色丹蔻的婀娜女郎在山顶剑拔弩张。
“梁音意,你竟敢这样对我?”黑袍人的声音隐隐透出虚弱。
“祁琰,不是看在大人的份上,你早连这口气都没了。”梁音意的红唇张开一个好看的弧度,“若不是我传了术法秘阵,你怎么可能逃过特调组的眼睛。”她来到黑袍人的身边,轻抚这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美目流转望着他躲藏于面具里的那双鹰鹫般锐利的眼睛,“在你将我的孩子抛下悬崖的那一刻,就该想到有此结局。”
她右手转动凤箫,唇间念咒,只听一声空灵的鹤鸣,满身灰色的仙鹤飞到她的身旁。“祁琰,你自求多福吧!”她冷笑一声,驾鹤而去。只留下一道紫色阵法打入他的身体,祁琰忽而将体内积蓄的黑血吐了出来。
山顶阴风怒号,乌云遮住本就不算明亮的月,天地更加晦暗。祁琰身边的树影变得更为可怖,这是他来到异世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彻骨寒冷。他仰头长叹,伸手摘下脸上的狐狸面具,面具下是一张与祁淮彧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但他的面孔比祁淮彧更加阴柔,眼睛狭长,眼尾落着一颗朱砂痣。
此刻他的面颊上已泪点斑驳,他将面具拥至怀中,就好像抱着不存在的人一般,低声呢喃:“阿许吾妻,早日归。”
却说牧野分局众人商议好计划,第二天晨光初曦之时便展开行动。李浚留在疗养院外树林里阵法启动,将陈奇引至树林,特警们伺机一个擒拿的动作,将他抓住带回局里审讯。
芈公和小姑娘也不知用了什么古老的咒术,只听絮絮梵语响起,一阵金光从地底升起,地下室的阴暗好像被冲散了,不过一会那名叫“扶摇”的小姑娘从头上摘下一支玉钗,翻手一摇那玉钗就化作一道青光吸取了空中的浊气。又是一阵梵音过后,金光往外溢出,整个养老院恢复了生机。
沈念在一旁清晰地感受到生气,之前走进这里的阴郁之感顿消,芈公和扶摇收回神通,小姑娘朝沈念甜甜一笑。
祁淮彧眸中透露出一丝晦暗,但还未经他人察觉便很快藏起这个危险的眼神。那边李之繁也在陈奇口中讯问出在郊外另一处孤儿院的作案地点,程浩带着张凯直奔那里。里面同这次的案发地点一样均是外边被奇异文字包围,内里则是怨气冲天,似乎是小孩子们的怨灵比那些养老院的更凶些,程浩打电话通知刚在养老院的众人忙完后立刻奔赴那边。
李之繁留下李浚和祁淮彧在此收场,除了将此处的残魂收齐交给芈公外,祁淮彧在这里寻到了有关祁琰的气息。沈念在一边只见他修长的十指翻动结印,一道金光便从指尖泻下,变成流动的光丝朝远处飞去。
祁淮彧与沈念对视一眼,唇角勾起浅笑,“我们跟上去,这次他跑不掉了。”
“我们要不要等队长他们回来?”沈念转头看向李浚,等着他下命令。李浚和李之繁短短说了几句之后,就带着沈念和祁淮彧循着光丝而去。
牧野市外邑凉山。
紫色阵法内坐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他面上带着狐狸面具将脸型修饰得更添神秘风情。只见他蓦然张开双眼,双手翻腾竟将身体中的一部分魂魄割去。那抹魂魄被装入一只紫色玉瓶中,男人好像在忍受巨大痛苦一般,将手心割破,念了几句咒语将血封在瓶口。那瓶子在受到血液浸染的一瞬发出一阵光芒,随后便在空中消失不见了。
那狐狸面具的男子虚弱地喘息,拖着残破的身躯召唤出一把古剑,默不作声地在山顶把玩着手中的剑。
沈念一行人来到山下,这座山从里到外只透露着荒寒,明明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山上树木荒芜,远望似爪牙般的枯木横生交错,隐隐绰绰将此山阴衬得更加恐怖。李浚一下跳上沈念怀中,喵了两声然后道:“咱们是大部队的先行兵。傅家两兄弟一会就到,等他们到了之后咱们再往上走。”
“好的。”沈念拿手拍拍狸花猫的头顶,正准备看祁淮彧的表情,却见怀中猫儿突然不动了。
“李大人!”她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在猫儿的耳边喊了几遍他的名字。
沈念抬头欲向祁淮彧寻求帮助,却见祁淮彧眼中仿若深潭。沈念知道是祁淮彧施了术法,但这术法对她又没用,正寻思着,祁淮彧开口道。
“我们两人去就好了,留李浚在这里休息。”沈念半信半疑,上次在医院里祁淮彧也是这个样子想要催眠沈念,这次就连活了千年的李浚也免不了他的操控。但傅家兄弟他们随后就会到达,沈念还未及给他们留言便被祁淮彧飞身带到山里。
她瞪大双眼朝他们身下望去,一阵晕眩感袭来,沈念腾空的双腿一瞬间变得僵硬,接着就是这个身体都不自然起来。但是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们很快来到了山门口,这里由几块巨大的石头和一座奇怪的大理石牌坊组成,牌坊上还生长着奇形怪状的植物,这些植物大多都长着紫色的藤蔓,叶子上则是遍布白色斑点,从远望去倒是有几分妖冶之感。
“这些植物都被下毒了,看着半死不生,想来是那些驭诡之术导致的,我们还需多加注意。”沈念在书上曾经看到过类似咒术,当下便觉得周身一寒。
这些石头的排布就好像古代战场上的阵列,祁淮彧双眸微眯,双臂汇于前方掐诀施咒。过不了一会,一阵凉风袭来,风中裹挟着蝶类生物向二人涌来。沈念深呼一口气,之前在书上学到的术法终于到了用武之地。她双掌合十,双手伴随着口中的咒诀不断变化手印,最后一声清亮的“破!”那蝶类生物好似被火灼烧一般,纷纷粘上火舌坠落在地,不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祁淮彧笑着看向沈念:“这个阵法用得很不错。”他说完便展开右臂,手上便凭空出现一把弓,祁淮彧拉动手中的弓,那火苗般的箭簇便在弓上就位,随着“咻”的一声往那牌坊上正中间题字的位置射去。
牌坊轰然倒地,眼前景色大变样,巨大的山石变换位置,由原来的迷幻阵法变为普通石块。祁淮彧带着沈念走进山门,登上石阶。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出现其余的阵法陷阱,一直到了山顶,沈念终于看到了那个坐在山崖上的瘦削男人。
从背影看与祁淮彧有几分相似,沈念还在揣度这位是否就是祁淮彧的亲兄弟时,那男人却“啧啧啧”起来。
“我的好皇兄,不惜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可算是找到皇嫂了。”那男子声音温润,较沈念身旁的祁淮彧多了几分少年嗓音。
“祁琰,阿许神魂尽散,早已被世间所不容,也再无转生机会。你就算这般,也无法将她魂魄找回,如今你在异世已造成大错,随我回去。”
“祁淮彧!”那男子蓦然回首,面上狐狸面具及他唇边的那缕血丝衬得祁琰更加虚弱,他的长发在山上寒风中飘散,在沈念眼中,现在的祁琰好像随时要飘荡人间的幽魂。他并不在意唇边的那缕血,只是将手中的古剑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隔了好一会,他才继续撑起他的意志道:“人生而为百罪之首,贪嗔痴怨,那些人活着也是受罪,倒不如我将他们此生罪过一并消去,来救回我的阿许。”
虽然隔着面具沈念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那抚摸古剑的动作可以看出,祁淮彧的这位亲弟弟一定是爱极了那位阿许姑娘。可他为了自己的欲念,布下那样的禁术法阵,害得众多人民失去往生机会,给现代社会带来非常恶劣的影响。
祁淮彧似乎有些犹豫,沈念却是带着任务而来,“我们接到特调总局和时空管理局的命令,需要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至于你话语中的那位阿许姑娘。很抱歉,她已消散于人世间,还请您节哀。”
祁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你们有何资格来审判我?祁淮彧,你可别忘了你做过什么,像你这样的人,又怎配贪恋旁人给予的温暖。呵,本王今日不死,来日再见我们便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