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风,隔壁村冉家要把锦哥儿卖了。”
白澈风收拾院子的手一顿,“什么?”
“哎呀,快点吧,冉家要把锦哥儿卖了。”李和上手拽着白澈风往村口走。
“隔壁村的邱鳏夫拿着钱要买锦哥儿,冉周氏拿绳子把锦哥儿绑起来了。”
“等下。”白澈风宕机的脑子终于转动了一下,转身回去拿了自己分家得到的一亩良田的田契。
白母偏心小儿子白尧尘,只是因为一个江湖骗子随口说的话,便认准了白尧尘以后是个有出息的,就连白尧尘的名字都是特地请村里秀才取的。
白澈风也懒得后半辈子给白尧尘当牛做马,便趁劳作时一次意外,称自己腿伤了,需要二十两银子来治,但白母哪可能拿出二十两银子给白澈风治腿,嚷嚷着要分家,这正和白澈风的意,就请了村长来把家分了,这一亩良田还是村长看不过去从白母牙里硬扣出来的。
李和转头就看见白澈风手里的田契,沉默了一瞬,还是问道:“你真要买锦哥儿?你分家可就分到了这一亩良田和这一间破茅草屋。”
“嗯,尘卿姨对我有恩,我肯定要护着锦哥儿。”白澈风快步向外走着,手里紧紧攥着田契。
白澈风从小就不讨白母喜欢,白母一颗心都扑在了白尧尘身上,他小时候想让白母注意到他,便偷偷跑到冉家村里,想等白母来找他,刚好碰上了尘卿姨,尘卿姨和白母不同,她很温柔大方,白澈风很喜欢跟着她,他还从其他婶子那听闻尘卿姨是皇宫某位娘娘的贴身婢女,只不过那位娘娘失宠,尘卿姨便流落到了白家村,嫁给了白父,但白父并非良人,尘卿姨也很清楚,只不过初来乍到的她遭人陷害,不得已才嫁给了白父。
尘卿姨识字,白澈风便常常跑到白家村找她,她就教白澈风识字,没过多久尘卿姨就怀上了冉锦,白澈风也总缠着她问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她就摸摸白澈风的小脑袋,“还早呢。”
“弟弟叫什么名字好呢?”小小的白澈风用木棍在地上把自己识得的字都写了出来,支着脸犯愁道。
“澈风想给弟弟取名字?”关尘卿看着白澈风写在地上的字。
“对!我给弟弟取了好几个名字。”白澈风兴奋地划拉着木棍。
“锦?”
“这是我看弟弟书上的字,我觉得好看,就学着画了出来,希望弟弟可以和这字一样好看。”
“噗嗤,尘卿姨觉得这字的寓意也好,弟弟以后就叫冉锦好了,猗嘉姨就希望他能有个美好的一生。”
“哎呦,我们家现在穷得揭不开锅了,怎么不卖锦哥儿,你们养我们一大家子?”白澈风刚进冉家村就听见了冉母大声的叫喊。
冉锦手被绑在中央的大树上,眼眶都还是红的,手腕上还有着一大片青紫。
“冉周氏,不是我说,你这干得什么事啊?现在又不是饥荒年,哪能干出这种丧良心的事情?”一位穿着粗布麻衣,挎着个篮子的婶子开口说道。
白澈风抬眼看了她一眼,冉吕氏,即使白澈风向来不在意村里的风言风语,也略有耳闻,是个嘴巴不干净的婶子,而且这婶子嘴上说的好听,眼里却满是看好戏的精光。
“得了,十两?你还不如去抢呢!这哥儿本就不如女子好生养,你问问其他人家娶个哥儿不都想着多个劳动力,你这哥儿腿还是坡的,咋的干活?”一个年过六十的男人骂骂咧咧站起身,白澈风顺着声音望去,这男人头顶花白,半颗脑袋都没了头发,生得极为难看。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问问其他人家除了我们家还有哪家愿意把自家哥儿,女儿嫁给你当媳妇的?十两我还嫌要少了呢。”冉母一听邱鳏夫的话炸了毛。
白澈风的目光看向坐在台阶上的冉父,冉父沉默着不说话,让冉母当这恶人。
白澈风觉得有些讥讽,这人真的无比自私,看这样子他对冉母也没多喜爱,这人最爱的就是自己了吧。
“而且,我家锦哥儿脚坡怎么了?我家锦哥儿的模样可是十里八乡一顶一好,你娶了他,我们也不管你们,咱们从此就是陌生人。”冉母上前抬起冉锦低着的脑袋,将冉锦姣好的面容露出来。
冉锦抬头就看见站在人群里的白澈风,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人揉捏搅动一样,酸胀的很。
“哭哭哭,哭什么哭,跟了人家,有你的好日子过。”冉周氏看见冉锦哭就烦,冉锦长的极像关尘卿,杏眼红唇柳叶眉,长的极其干净温婉。
邱鳏夫看着冉锦泪水布满的小脸,不禁沉思,确实,这哥儿虽然腿不好,但模样确实一顶一的好,而且其他人家也肯定不愿意把家里的哥儿,女儿嫁给他。
还没等邱鳏夫开口,白澈风就抢先一步,“我买。”
一句话落地,周遭的讨论声都停了下来,冉锦眨了眨自己哭得酸痛的眼眶看向人群中的白澈风。
“你买?”冉母叉着腰上下打量着白澈风,“多少钱?”
邱鳏夫一看有人出来抢人,也不犹豫了,咬牙说道:“我买,十两对吧,我出了。”
“十二两。”
这下邱鳏夫也不说话了,十两他都觉得顶天了,十二两,太多了,他全部身家也只有十两银子,以他在村里的作风,不会有人愿意借他银子的。
冉周氏也懂这道理,闻言笑着说道:“得,婶子一看你就知道是个认干的,锦哥儿跟着你一定能过好日子。”
一旁的婶子不嫌事大,张口说道:“呦,这不是白家小子吗?你这是把分家的良田都拿出来了?”
冉母听见这话也没什么热情了,解下冉锦手上的粗绳就推向白澈风怀里,“得,银子拿过来,人你带走,我们家就当没有锦哥儿这人。”
“造孽啊,冉家养锦哥儿花什么银子了?锦哥儿天天干活,衣服都是捡村里人不要的,现在转手就把人家十二两卖了出去,也不怕尘卿夜里找她!”
“可不嘛,后娘就是后娘,就抓着人家留下的孩子磋磨,这冉家当家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锦哥儿怎么说也是他的孩子,就这么让外人折磨。”
冉锦被推攘着撞在白澈风身上,鼻子有些酸,他从小就喜欢白澈风,自从他上山挖野菜腿受伤,白澈风将自己几年攒下来的积蓄给他治,但尽管这样他这腿也落下病根了,平时慢慢走也看不出来,走快了便能看出他左腿有些坡。
也是因为他坡脚这毛病让他更不敢面对自己对白澈风的感情,所以坡脚之后便一直躲着他,白澈风见他这样也堵过他几次,他也不说话就和白澈风僵持着,白澈风也没办法了,只是偶尔在他住的柴房里塞点铜板。
白澈风稳稳扶住冉锦,将手中的田契递给匆匆而来的白家村村长,“白叔,这田您帮我卖出去吧。”
白家村长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还是开口道:“白家小子,你可想清楚了,这田卖了,你后面想买也没地买去了。”
“想好了。”
“行,我这先给你十五两银子,这田我买了。”白家村长招呼着自家婆娘回村里取钱。
“谢谢白叔。”
“别谢,这也是我占便宜了,这年头没人卖良田的。”白家村长看着白澈风也发愁,听到白澈风拿田契去冉家村买冉锦的时候,他这心就七上八下的,还真让他预感对了。
等村长媳妇取钱来了后冉母拿着钱,笑眯了眼,等钱揣进怀里,眼睛滴溜地转了一圈。
“哎呀,这也实在是我们家光景不好。”冉母揩了揩眼角的泪水,“锦哥儿应该不会记恨我这个当后娘的吧?”
不等冉锦回话,冉母下一句就接了上来,“都说后娘不好当,这要换关尘卿来,可就没这么多闲话了。但锦哥儿向来体贴,嫁去白家后也别断了来往,常回娘家看看你父亲也好。”
还没等冉母继续往下说,村长媳妇先啐了一口,“黑心肝的玩意,拿钱的时候脸都笑开了,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在锦哥儿身上还没吸够血,还想连着澈风小子一起吸,烂心肝的东西。”
村长媳妇在白家村是有名的泼辣,人又能干,现在骂起冉母来也是毫不费力,“刚刚还说十二两买断关系,现在钱到手你是翻脸不认人了。”
村长媳妇说着就上手从冉母怀里抢回十二两银子,冉母自从嫁到冉家,没做过什么重活,自然不是村长媳妇的对手,没两下怀里就空了。
白澈风见状提出契书这一事来,在村里讲究约定俗成,要真的黑笔白字恐会落人口舌,但冉母刚刚一段话,也刚好为契书这一事提供了前提。
冉家村秀才被请到中央,提笔写了契书,十二两银子买断关系,冉母有些犹豫,但目光触及那白花花的银子,又果断签下了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