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鱼

    第二天再见卫承周的时候,他身周气息平和端正,了无痕迹,正得发邪。

    弟子看到他的时候表情惊讶:“大师兄,现在才卯时。”

    太阳还没升起来呢,这位大师兄就开始练剑了,看这架势,像是已经挥了几个时辰。

    真是牲口一般的精力。

    剑气如虹,扫了一片草叶,吓人得很,弟子悄悄后退两步。

    “那边是什么?”卫承周剑尖指向前方,眼神有些恍惚。

    一说到这个弟子就来劲了:“是今天我要去巡视的村子,叫长溪村,风景很好,有一条专门用来捕鱼的河,前两天被人送了一条过来,特别肥,鲜着呢!”

    卫承周静静望着远方,竟一转手腕,又开始练剑了。

    弟子见卫承周不说话,摸摸鼻子走远点,也掏出了自己的剑。

    天空泄出日光的时候,卫承周收了剑。

    他垂着头,汗水顺着下颌滴答到地上,手上的剑磨破了他的手心,是心乱了。

    剑本不该自伤,无奈主人发了疯一样,挥了不知道多少剑,完全不去保护自己,剑有灵也无用。

    卫承周去洗了把脸,包扎好好,又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大师兄。

    这就有了刚开始那一幕,江照远一出门就看到了自家气息端正内敛的大师兄。

    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下去,看过来的眼神还是那么可靠,他跑过去抱了一下师兄,开心地蹦蹦:“师兄今天好好看,我跟你一起出任务吗?”

    兔子好像完全忘了昨晚的事,又或者,只是不在意,跟平常并无区别,还是那么亲近。

    卫承周身体僵硬一瞬,右脚旁边挪了半寸:“嗯,但是去那边之后是另一个师姐带你。”

    江照远眨眨眼,忽然往下一瞥,嘴角乖巧的笑意变得有些坏坏:“那巡查完师兄可以陪我去爬山吗?”

    爬山,要不停的走动,可能会有肢体接触,师弟爬不动或者犯懒了还可能要让他背下来。

    “……可以。”卫承周屏住呼吸,有些难言的紧张和憧憬,“师弟想玩什么都可以。”

    隐晦的为难,被全然接收了,甚至主动邀请对方对他做什么,江照远挑了挑眉,嘴角扬高,又变回了善良兔子:“好哦,我们去钓鱼。”

    卫承周那口气松不出去,只觉得莫名有些遗憾,但他看着江照远,还是心生欢喜:“谢谢师弟。”

    他也不明说是在谢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

    卫承周现在,可能还没拆下来。

    师兄管不好自己,所以不可以把师弟的管教随意拆卸,反正他现在是修仙者,很多行为都不需要,可以乖乖听师弟的安排。

    江照远笑嘻嘻撞了他一下,红着耳朵跑开了。

    哎呀,他还没见过这么乖的呢,怪让人害羞的。

    奶黄流心兔跑回房间里,从师父送给他的衣服箱子里翻出一堆发带,挑了颜色最沉稳的几个出来,想了想,又挑了一个骚骚的紫色。

    兔子动了动鼻子,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个魔气的主人,绝对是这样的!

    冷希鹤与江照远擦肩而过,江照远一心找东西完全没注意到他,兔子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认真得感觉兔子尾巴都立正了。

    冷希鹤脚步一顿,转了回来,不太自然地,摸了摸江照远的头发。

    按理来说,隐形毛绒控的仙尊rua兔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了,不可能会生疏,但今天,他就像试图修复破裂夫妻感情的养胃男一样,努力把江照远摸舒服了,才好挽回爱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照远冒出了一个问号:“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希鹤的表情很怪异,但语气努力温和:“是更亲近的意思。”

    更奇怪了,江照远噔噔噔后退几步:“无论你是谁,快从我师父身上下来!”

    冷希鹤:“……”

    一勾手指,灵气锁把逃远的兔子提溜了回来,江照远被捆成兔子粽,他反倒笑了起来:“这才对嘛,师父,你刚刚跟中邪了似的。”

    冷希鹤难得没接话,眼神落到他手里的发带上,忽然问:“你能不能感受到其他魔族的位置?”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我是兔子不是狗诶。”江照远努力吸吸鼻子,惊道,“你刚才吃我桌上的红玉果了?”

    “拿了一个。”冷希鹤对他的实力有所判断了,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红果子,塞到了江照远嘴里。

    他也不失望,暗自思忖着,该怎么调整计划。

    江照远出去找不到师兄,一问弟子才知道,卫承周听说那条河里有吃人的大鱼,想去看看河顺便踩点,提前走了。

    “长溪村那条河有多大?”江照远比划,“有这么大吗,还是这——么大,还是这———么大?”

    弟子摇摇头,给他比了个超级大的范围:“有这么宽哦,昭昭师兄去河边钓鱼的时候记得跟大家一起,特别好吃。”

    江照远惊了,居然这么大。

    他对长溪村挺好奇的,棠花州是个物资贫瘠的地方,吃食上都走的是量大管饱朴实风,长溪村更是穷,风浪越大鱼越贵没错,但也得有条件捕得到才行。

    退一步来说,长溪村特别能抓鱼,卖得特别好,那为什么还那么穷呢,之前他也没听卫承周说过棠花州还有这么“出名”的大河。

    贫瘠之地的肥鱼,江照远还没吃过呢,他来了兴趣,说自己也要去看看,弟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给他递了几个符箓,全是护身的:“大师兄说要是你也提前出发,就把这个全贴你身上。”

    “哈哈哈给师兄真懂我你也贴几个呗。”江照远惜命,啪啪啪全用上了,见师弟身上空荡荡,还想给他贴几个,师弟晃晃腰间的储物袋,爽朗地笑道:“都在里面了!”

    大师兄可真大方,不给他也是愿意带昭昭师兄过去的,但是给了的话——昭昭师兄头发乱了一根都是他保护不利!

    -

    事情不太妙。

    江照远灰头土脸地躲在地窖里。

    送他来的师弟已经昏迷了,就躺在他脚边,嘴里不断溢出鲜血,江照远怕他给自己憋死了,把人侧过来又把舌头扯出来。

    信誓旦旦说要把他一丝不乱带过来的师弟,确实把他保护得很好,江照远除了脏了点,一点伤都没受,但这并不能影响他们两个现在快要完蛋的现实。

    一个时辰前。

    他们来到了长溪村,从上空便看到了一条河,很宽,水波打出白沫,滚滚而去,江照远愣了一下,下意识扫了一圈附近,越看越怪异。

    多山多石子,高大树丛,再多的江照远说不出来,但他记得曾经吃过的一位地理学家男友告诉过他,长成这样的,不应该有这么急的河流,百姓也不会在这附近定居,非常容易因为涨潮将所有家业毁于一旦。

    长溪村就是这样的地形。

    降落后,师弟觉得有些不对劲,除了河水的汹涌,并无其他声音,他们已经在村落里,但村子也是静悄悄的,江照远更是闻到了很淡很淡,像被河水冲淡的血腥味。

    他当机立断想拉着师弟躲起来,师弟却想主动出击去寻找其他师兄弟:“师兄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个屁快跟我走。”江照远的第六感已经在疯狂警告了,他们两个小趴菜哪够那些大佬吃一口的,他能活那么大,全靠相信自己,遇事不决先躲为上。

    师弟见他坚持,又说:“那师兄你先躲起来,等一会其他师兄弟就到了,我先去探探路好吗?”

    我嘞个去蠢弟弟这个时候别嘴炮了,江照远气闷,他又拉不动这个壮得跟大野牛一样的弟子,又不想跟他废话,快速往两人身上拍了些符箓,就要往旁边树丛躲去:“回去我骂死你!”

    一声轻笑从不远处传来,黑光毕至。

    师弟剑锋嘶鸣,劈开了飞射而来的毒箭,江照远青筋一跳,眼睁睁看着地上的嫩叶泛起黑色,一息不到就烂成一团灰气。

    两人身上的符箓立马被激活,将毒气挡在了外面。

    那是一个带着斗笠的老翁,皱皮黑肤,像一块熏了一百年的老腊肉,手里拎着一个篮子,里面密密麻麻都是鱼刺:“后生,为何不吃鱼啊?”

    老翁说话间,脖子僵硬地歪了歪,肩膀上裂出一道口子,黑色的气息溢了出来。

    “魔气。”江照远和师弟异口同声。

    “你们……能看到这个?”老翁捂住自己的脖颈,魔气在他指缝流下,像凝固了多日的血,他欣喜若狂,眼珠变成麦芒大小,声音尖利,“又是两个好苗子!!”

    “那些仙长蠢笨,凡人混沌,抓到了也没用,唯独你俩……”老翁眼神定在江照远身上,“特别是你。”

    “死老头看我作甚!”

    江照远下意识松开手躲到树后面,超大声回应,试图震慑对方。

    老天,谁会让一个兔子上战场啊,他只上过情场好吗。

    吓死人了丑八怪死老头臭东西坏东西呜呜呜。

    师弟看着空荡荡的手腕,再看老翁的表情多了些困惑,他咬住舌尖,再一次抓住了江照远的手:“师兄,我刚刚看不到他了。”

    兔子面露绝望:“这太坏了。”

    他可以接受躲起来阴那字面意义上的死老头一把,也能接受师弟把对方头拧下来再回来看他这只可怜的兔子,但是把他当视觉挂件带上战场是不是有点太超出了。

    “我会保护好你的!”

    “师弟你一定要把我保护好啊!!”

    江照远闷头冲了。

    然后就是暗无天日的战斗。

    其实很惨,死老头早就死了,他们打一个不知道疼痛的怪物纯靠符箓叠得够多,死老头真死透的时候,江照远已经站不稳了,师弟中了毒,两人互相支撑着,怎么等也没等到援军到来。

    江照远咬牙把老翁头拧了,踩了上面的魔气几脚,耳朵忽然一动,他又听到了汹涌的河流声,上一次出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是——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惊诧。

    不会还有其他魔族吧?!速逃——!

    能出现在这个地窖,江照远那张脸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们快要累趴的时候,忽然有个妇人的声音问他:

    “你是,刚来棠花州的昭昭仙长!”

    “仙长救命啊!”

    地窖很小,没有灯,也没有吃的,妇人和自己的女儿躲在这里,问了一些外面的情况后,忍不住面露绝望:

    “仙长,你们趁天将亮未亮那时,快些逃走吧。”

    “你们不一起走吗?”

    “走不了,我的丈夫被抓了去,明日就要被挖心了,我得去救他!”

    江照远嘶了一声:“婶子,你细细跟我说来。”

    妇人抹了把眼泪,开头第一句便是:

    “这长溪村面上的,全被妖魔披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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