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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我要谈恋爱”

    Su在下午的四点钟开始听陈绮贞的《小步舞曲》,夏日的午后总是很漫长,站立着的风扇沉默地把风送去窗边,窗帘微微摆动,人的视线也跟着摇摇晃晃。歌里唱着“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恋人在屋檐下相偎相依 移动我的脚步轻松躲雨人潮拥挤握住湿热的手心。 ”

    听着晃着就像是回到了以前,以前的Su很喜欢下雨天,至少比现在喜欢,因为那个时候的Su刚刚遇见May,听的也是陈绮贞,不过是《我喜欢上你时的内心活动》。

    刚遇见的那一年是18岁,充满遐想的年纪,是蝴蝶翅膀上扑闪着的那一双眼。Su在这一年刚上大学,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年夏天我要谈一场恋爱”,和谁谈?不知道,总之就是要爱情来浇灌这一颗在书本和高考挤压之下疲惫的心。而Su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兵荒马乱的军训,闹钟已经闹过了,爬起来天却还没大亮,小小的阳台,和刚认识的没多久的室友,大家陆陆续续去洗漱的声音挤满了这个四人间改六人间的寝室。Su觉得很燥热,她在第一天的晚上就开始怀念高中的朋友,这个寝室里的所有人都很慢热,Su刚开口没几句话就面对溺水般的沉默,她有好几箩筐话憋在心里没有倒出来。

    大喇叭里的口号声和音乐声在操场的地面上捣了好几个来回,人被太阳烘烤后脱水,轻飘飘的,Su的系在十一连,有很多服装表演的模特,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倒大霉了,领导要他们“做出点东西来”,在之后的军训结果汇报演出中作为中流砥柱,只因为这个队伍里有全校最高最靓的模特们,于是就像古代的‘连坐’一样,地狱且只针对这一个连的模式,开始了。

    Su对着旁边的Tan抱怨着:“他们都休息了,就我们连没休息,凭什么!”

    “不知道,好烦,我们又不是服表的。”Tan皱着眉,她素颜下粉色又带一点冷调红的嘴唇撅起来。

    Tan是Su的室友,她的皮肤是很白的,黄种人里暖调最白的那一挂,当然另外一位室友Ding更白,那种白是Su跟她一对比就好像是拉丁美洲人一样的冷白,于是就常说“不同种族,一样兄弟”。Tan的眉毛是古典的细眉,淡淡的颜色,精巧的细细的眼,像是宣纸上的古典仕女画映出的影。

    队伍的方阵是按照身高来排的,她们俩站在最后一列。Su百无聊赖的转着眼睛,一个不一样的身影突然进入她的视线,队伍被划成两个部分,两部分面对面站着,Su觉得那个人很特别,她也说不上来,并不是最美最好看的一个,但那个人,她有着很平直的肩膀,齐耳的短发,两边剃掉,中间留的微长扎起来,日本漫画里的□□发型此时安在一个高挑少女身上,很帅很酷。Su盯了她很久,太阳的光晕从她脖子旁边漏出来几缕,像一条线,线的那一端递到Su手里,这个上午好像也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下午的时候教官开始训练大家走正步,后来队伍的排列就有了调动,Su从主席台最容易看到的队伍外层调去了内层,她踢腿踢的实在太不像样,倒也不是不认真,只是Su肢体不太协调。于是被指去了队伍的中间,一群高个子,像是到了橡树森林里,别人都是树,她是突兀的陷下去的草,用力的把头抬得再高些,并没有什么用,十几厘米的距离不是将下巴昂到天上去就能缩短的。

    旁边人扑哧笑出声来,Su转头看过去,是上午的那个人,燕麦色皮肤,一个陌生人,只顾着望着Su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然而那笑声像是会传染,Su刚想开口问她在笑什么,那话到了嘴边却也是带着笑意:“你在笑什么?”

    “这里都是一群高个子,你突然被调过来,就像是陷下去了一块儿”说着又扫了Su一眼,飞快扭头“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没忍住。”说着这样肆无忌惮又没礼貌的话,那笑却愈盛,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Su有点生气,气鼓鼓的开口,却只是愤愤的问出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Su还不忘狠狠瞪她一眼,她是最恨别人打趣她的身高的。

    “我叫May。”她说道,帽子压得低低的,两颗虎牙也陪着她笑,很灿烂。

    再后来每次休息解散的时候Su总会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那个身影,那种感觉很奇妙。Su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于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但有一种心情总是淡淡的笼罩着她。

    直到一天下午Su和Jane一起在方阵里玩闹,两个人推来搡去,小学生一样,有那么几次Su直跌倒Jane怀里去。May在一旁看着,有些反常的沉默,没一会儿却加入进来,Su觉得有点怪,这个人往常一样笑着闹着,手上动作却毫不客气,有好几次Jane都被推得重重跌坐在草地上,Su却无恙。Jane有些负气了,一把将Su拉到身后,扭过头去不同May一道。

    当天晚上寝室里,Jane就同Su不满的抱怨:“我们一开始玩的多好,你看她后来把我推到地上去,你看她什么时候把你推到地上去。”Su有些莫名:“没有吧,我觉得还好啦。”

    Jane继续愤愤道:“还好?!没,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看不惯我跟你一起玩!你看她推的多重啊。”

    说着眼珠狡黠一转像想起了什么细节一样,看着Su的表情玩味道:“我看呐,她就是在故意同你打情骂俏!你还不从实招来!”

    “哪有,就是你想多了。”Su虽然这么说,可想着白天的事情,心里还是隐隐有些疑惑。

    “我想多了,你还不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哪有!”Su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反应激烈,果然,Jane笑得更不怀好意了。

    Su第一次在身边看到girls’love还是在高中,她在一个信息略显闭塞的小城镇长大,虽然初中就接触bl文化,已是资深腐女,但这个群体在她周围是隐身的,也是知之甚少的。她幼时的好友在高中时转来他们学校,沸沸扬扬闹出了绯闻,她同一个“假小子”在一起了。

    Su远远在校门口望见过一次,那个女孩剃掉两边的头发,穿着掉裆迷彩裤,上身是男版的宽大卫衣,脚下踩着高帮鸳鸯球鞋,本就不高的个子被打扮拖得更矮些。Su犹记得那张脸,极力的想要贴向男生的样子,却还是一张女孩的脸,不好看,Su在心里这样想,因为好友被搂着笑得一脸开怀,Su更讨厌那张脸了,仿佛是那个“假小子”夺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却不是似是以男友的身份,是女友,于是更是恨恨。Su当天回家便写在日记里,还添上一笔“女生之间哪有什么爱情,是她们把闺蜜情弄混了。”写着又觉得自己被抛弃被取代了,可自那以后心里仍这样想。

    可是这天夜里,Su想着白天的事,脑子里一会儿是Jane的话,一会儿是May的笑,好像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但又疑疑惑惑的,她长这么大只同男生交往过,她会喜欢一个女孩吗?那会不会只是女生之间的友谊呢?脑子里咕噜噜地炖起粥来,但她知道May是不同的。

    打开May常用的搜索软件,在搜索栏里一字一字地写下“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女孩子”,又觉得不准确,复又写下“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女同”,看了一个又一个的回答,Su觉得自己确实看待她很不一般,连心路旅程都跟大家走的那么一样,之前那些心情又是有迹可循的。便打开关于lesbian的合集,想好好了解一番,在阅读了不知道多少篇帖子之后,Su罕见的失眠了,“以后怎么结婚?爸妈不接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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