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易逝人易老

    春去夏往,一晃又是半载,眨眼间,便来到了十月。

    香堇的来到,并没有使增玉馆变得不一样。她十分自然的接替了枇杷的位置,掌管小姐的起居衣用。

    樱桃照旧管着小姐的饮食,一如往常般沉默着。

    与此同时,芙蓉开始得到了小姐的器重,芙蓉虽年纪小,但许是因为经历的多,性子格外沉稳妥当。连小姐都说,芙蓉有几分枇杷当年的模样。

    增玉馆里都默认,芭蕉和芙蓉将来会是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她们如今欠缺的不过是资历和岁数,而这两点在府中是最容易得到的条件。

    渐渐的,没有人再提起过枇杷,这个名字如同她的生命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

    “老夫人的诞辰要到了,今年可是七十整寿,小姐可想好了献何寿礼?”芙蓉坐在小姐身侧的脚墩上,一边给小姐打扇一边问道。

    小姐看向芭蕉:“芭蕉,你来说说。”

    芭蕉思考了片刻,想到燕喜堂外悬挂着的匾额,遂道:“老夫人向来不拘俗礼,金玉之物不妥,依奴婢拙见,不如小姐亲手制件贺寿图?”

    小姐抚掌笑道:“芭蕉同我打算的一样,我预备绣上一幅百福图,祝祖母增福添寿。”

    芙蓉接话:“再填上一首祝寿词,最是吉祥不过了。”

    “是了,老夫人向来疼小姐,不论小姐送什么,老夫人都喜欢。”

    小姐先是骄矜一笑,随后又抿了抿唇,“希望如此罢,这段时间我总觉得心绪难宁,许是父亲快回来的缘故。父亲镇守嘉峪关多年,也不知还记不记得我的样貌。”

    国公爷是朝中的武将,常年镇守肃州嘉峪关,轻易不得归,自芭蕉进府以来,还未曾见过国公爷。

    不过,夫人一年里倒是有半载会去嘉峪关陪伴国公爷。只……只会带世子和二小姐同去。

    小姐曾去问过夫人,夫人给的理由却是:小姐要孝敬老夫人膝下,不宜出门。

    芭蕉为小姐不平,但也知道,夫人的眼里根本没有小姐,哪怕小姐才是夫人亲生,可也碍不过夫人是个冷心肠。

    亏得有老夫人在,总不叫小姐差二小姐去。

    如今国公爷要回京述职了,小姐的处境可算要开始变好了。

    芭蕉满眼笑意,她对小姐说:“小姐您放心,您是国公爷的幺女,国公爷心里定是思着念着,这不,上月里往府里寄信,还专门提到了您。”

    芭蕉说的话正中小姐下怀,小姐眼里满是笑意,吩咐芭蕉:“快别说这些好听话了,去备纸,我要写福了。”

    芭蕉依言去准备齐全了。午间一瞬而过,芭蕉欲回房拾掇东西时,在房门前碰上了樱桃。

    芭蕉同樱桃见过礼,正要走,忽被她唤住了。

    “芭蕉,你且等一下。”

    咦?这大概是樱桃姐姐第一次主动找她,芭蕉怔了怔,停住了脚步。

    “樱桃姐姐,你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樱桃没有直视她,神色隐约有些飘忽,不过,又仿佛是芭蕉瞧错了,芭蕉没有在意太多。

    又听樱桃说:“芭蕉,你每日寻个空闲时间来小厨房找我,我教你做点心。”

    啊?

    芭蕉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要知道,樱桃姐姐的手艺堪称一绝,那些小丫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认樱桃姐姐作师傅,但是樱桃姐姐从来不教旁人。

    到底是立身之本,不教才是应当。可是,今日樱桃姐姐怎么突然想要教给她?

    “樱桃姐姐,您这是?”

    “不必多问。”樱桃冷冷接话,许是觉得话语太过生硬,又接了一句:“小姐也是知道的。”

    原来是小姐的意思。芭蕉懂了,她甜甜一笑,脆生生应了:“樱桃姐姐,我知道啦,谢谢姐姐。”

    待做完了事,回到小姐跟前,芭蕉又谢了小姐。小姐神情一怔,随后笑盈盈地让芭蕉坐下,同她说:“樱桃想收你做徒弟,对你来说是好事,你可得用心学。”

    芭蕉点头,当然,小姐和樱桃姐姐给她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唯独就是感觉有点突然,不过芭蕉从来都不是会刨根问底的人,她只要乖顺听从小姐的话就好。

    *

    小姐的百福图到了收尾的阶段,小姐不让任何人插手百福图的制作,唯独肯让香堇在旁指点一二。

    芭蕉全程在一旁看,只觉得什么手法呀、技巧呀,都让她云里雾里的,完全看不懂。

    不过芙蓉倒是学得很认真,用小姐的话说,芙蓉在刺绣上有天分,若肯下功夫,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大家。

    这日,小姐正要为百福图勾最后一笔,便见老夫人身边的禧冬过来。

    她来得匆忙,仓促一行礼,便急急跟小姐说:“六小姐,老夫人她不好了……您快去瞧瞧吧。”

    芭蕉着急望向小姐,小姐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慌乱丢下百福图,起身便往外冲。

    四小姐原在院中练枪,见此也有些慌神,把枪往侍女手上一扔,便也跟着走了。

    燕喜堂中,公府大大小小的主子齐聚一堂,小姐来得最早,却也只能在外室候着。

    陶吉秋悄悄把芭蕉从廊下拉到屋后,同她小声说:“老夫人怕是不好了,早年间沉疴太重,将养了这些年,终还是撑不住了。”

    陶吉秋的神色郑重又严肃,她紧紧盯着芭蕉,问:“芭蕉,娘只要你一句准话,你可还想在六小姐身边侍奉?”

    “当然!”芭蕉不假思索点头,她怎么可能会离开小姐,她巴不得这辈子都跟在小姐身边。

    “那好,芭蕉,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理会,谁问你话也只作不知,晓得了么?”

    芭蕉有些懵懂,她觉得阿娘这话有点怪,但是她分辨不出来。罢了,只要能让她陪在小姐身边便够了,其他都无关紧要。

    回到廊下,芙蓉扯了扯芭蕉的衣袖,“叶夫人来了,我瞧她看四小姐的神情不大对劲,我有点担心,叶夫人会不会发现了。”

    芭蕉一怔,她想到来燕喜堂前,四小姐一身劲装,热烈又潇洒,不可避免的,额角沾染了汗珠。

    芭蕉心一紧,仿佛有什么不可避免的事要发生了。

    她和芙蓉对上视线,眼底不约而同满是茫然。

    老夫人的病来得突然又迅猛,陛下派了十数位太医守在燕喜堂,更是亲自出宫了好几次,来为老夫人侍疾。同陛下一起来的,还有陛下的掌珠大公主。

    大公主系贤妃娘娘所出,是陛下第一个孩子,荣宠之盛京中闻名。更有传言说,贤妃娘娘之所以能坐上正一品妃位,正是因大公主之功。

    不过这也都是芭蕉听来的小道消息,如今顶顶重要的是老夫人的病,以及……难过的小姐。

    自打老夫人晕厥那日起,小姐便再没去书房上课,日日守在老夫人身边,为她熬药、试药,苦老夫人所苦,痛老夫人所痛,一日日的消瘦。

    不止一次,芭蕉瞧见小姐私底下偷偷落泪,芭蕉能对小姐感同身受,老夫人可是唯一爱着小姐的亲人呐。

    可老夫人的亲人却不止小姐,病榻前满满当当的都是人,陛下在时尤甚。夫人、公子、小姐们纷纷在陛下面前表现,一个紧着一个孝悌,不约而同的排斥小姐。

    只是,她们再会表现,也盖不过老夫人眼明心亮,老夫人在病榻上,喊来所有人,包括刚回京的国公爷。

    老夫人说:“老身这一生吃过苦,也享过福,早已无憾,独独放不下幼娘,幼娘这孩子可人疼,老身打算把私产的一半留给幼娘,你们可有不服?”

    有不服吗?当然有,芭蕉敢肯定,在座诸位主子,除了小姐外,没有接受老夫人这个安排的。

    可是,又有谁敢驳了老夫人的意思?尤其是在老夫人快要断气了的情况下,再不服气也只能憋着忍着,任由小姐得了这天大的好处。

    虽然芭蕉知道,小姐并不愿意受这种好处,无论什么都抵不过老夫人的健康。

    可惜,世事无常。

    老夫人终究是走了。

    老夫人去世的那一日,小姐哭得几近昏厥。

    芭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姐,脆弱,孤寂。

    小姐仿佛什么都有,却又仿佛什么都失去了。她住着峻宇雕墙的屋舍,衣锦食肉,翠羽明珠皆可丢着玩。可她永远的失去了唯一在乎她的亲人。

    不由得,芭蕉心里产生了痛楚感,芭蕉想安慰小姐,想告诉小姐自己会永远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可是,芭蕉配吗?芭蕉是个丫鬟,和芙蓉一样,和樱桃一样。甚至于,即便芭蕉死了也只会让小姐难过一瞬,很快便会有新人来接替她。就像香堇和枇杷。

    芭蕉有点后悔读书了,都说读书可以明理,可是芭蕉现在却觉得自己心里多了很多不该有的心思,不该这样的。

    芭蕉明白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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