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周知态度温和并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迹象,但正是这幅什么也不知道的态度在言筝眼中却十分讨人嫌。
言筝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这大概就是属于女人的直觉。
“原来是小白啊,你的小白爱好挺特殊啊。”
周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才让言筝这么大的火气,不过因为对面是言筝他愿意道歉。
“抱歉,小白刚刚吓到你了。”
听见周知的道歉言筝蹭蹭上窜的火气一下子熄灭,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你的小白刚刚在树上唱起来了”言筝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唱什么不好唱《长恨歌》,害我们还以为遇见女鬼了。”
言筝脸色惨白不断拍打胸口,深呼吸试图平静下来。
周知愣住了,小白一直只有陪他聊天一个作用,什么时候偷偷学会的《长恨歌》?
“你们说错了吧,小白不会《长恨歌》”。
然而周知的反驳却让已经平静下来的言筝更加生气,她顿时双眼瞪大气不可遏“明明你刚才已经替你的小白道歉了,现在还想不承认?”
言筝气势汹汹叉着腰,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从上到下扫视着对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周知。
她可算是明白父亲口中的油嘴滑舌专门骗闺房小姐的坏书生是什么样子了,完完全全就就是周知这样的人。
前脚说的话后脚就忘,脑子不经用这么能忘怎么不去变成池子里的锦鲤,中看不中用!
言筝脸颊被气的微微鼓起,双手抱胸扭头背对周知不想说话。
言筝手抬起来的时候春兰的手与此同时被迫落入言筝的怀中,系在两人手上的丝带垂落在言筝的胸前。
现在最尴尬的变成了春兰,她的注意力刚刚全在拌嘴的小姐和三公子身上,默默当着她的木头人。
霎时间被全场瞩目,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太习惯。
察觉到小姐和三公子向她投来目光,春兰木木抬起自由的左手对着周知挥舞,活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傀儡。
“三公子好,奴婢不便行礼,还望三公子莫怪。”
周知一头雾水,言筝和她的丫鬟在手上绑一条丝巾,是有什么特殊的节日或者是一种特殊的礼节?
“没事,能理解,能理解”。
不过周知神情还是有些恍惚,这种礼节真的正常吗?
况且他饱读诗书十几年,各地的风土习俗不说十成十,就他知道的有绝对有七八成,就这也比不过本地人士。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也。
这句话果然说的不错,周知恍然大悟甚至有种发现新的风俗习惯的激动“这丝带是谁绑的?”
我的老天爷呀,难怪这么多年没人来皓月居呢,感情这里住的全是疯子。
春兰整个人被吓住了,这里不光有会唱歌的怪鸟,还有空荡荡怪房,难怪皓月居被锁起来,原来是怕整个节度使府变成一个疯人院!
现在可好,本来只是长相异常的三公子现在脑子也不清醒了。
春兰不敢和周知多说一句话,生怕这脑子不好的毛病一个不小心被传染给她。
但是对于三公子的问话又不好不回答,于是春兰用自己仅剩的自由的左手,做贼般用左手食指指向了旁边生闷气的言筝。
这是小姐绑的不是她绑上去的,千万不要和她说话,千万不要!
“你好,你的丫鬟说这丝巾是你系在你们手上的,对吗?”
只见周知瞪大他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炭笔和空白的宣纸。
“姐姐,能和我仔细讲讲关于这个打结丝巾的故事吗”?
言筝是真的被气笑了,书呆子,书呆子,书呆子,果真说的不错。
人家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周知可好,直接将书都给读进了猪肚子,把自己活生生读成了猪脑子。
“打结丝带能有什么故事?”
“就你看到的这样,我把一条丝巾在我俩手上打结。”
言筝尽管生气,依旧记得要遵守和母亲的约定,当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姐姐。
周知有些失望,是不是他不够真诚姐姐才不和他细讲?
求知欲旺盛的他索性用上了书里最不要脸的方法,一哭二闹三上吊。
虽然说男子汉大丈夫,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老师都说了读书人要勇于钻研,为了学习做任何事突破任何底线都可以。
周知目光愈发的坚定,哭他是不可能哭的,他没有说哭就哭的本事。
但是他可以闹啊,周知脑海中闪现出大街上耍赖抱着父母手臂要买糖吃的小孩最后父母妥协的场景,目光又坚定了几分。
周知三两步靠近言筝,目光炯炯盯着言筝手臂,却没注意到脚下有半截炭笔悄无声息的掉在了他的脚下。
这脚一伸出去,直接踩在了掉落的炭笔上面。
电光火石之间,周知一个滑步单膝跪地,滑跪到言筝面前。
“姐姐,若我说我本不愿这样的您相信吗”?
看着周知诚挚的双眼,言筝选择相信他的鬼话。
“我相信你。”
言筝伸出手让周知扶着自己站起来,周知一使劲又恢复了他那端方君子的姿态。
周知虽然尴尬,但该问的还是得问,不然他不久白白尴尬了不是。
“姐姐,方便说一下这打结丝带的故事吗”?
是个狠人,这么尴尬的情况下还能坚持想问的事,难怪王叔叔说周知靠得住。
这么一看,还真的是个成熟稳重的好男人,最起码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还能有什么故事”?
“我们进来找你,你不在,只有唱戏的声音,然后我们就为了不走散就用丝巾把手绑在一起了。”
言筝木着脸,将原因美化一下解释给了周知。
“然后呢?”周知坚持不懈地继续问道。
“什么然后”?
言筝也懵了,被周知这么一问她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她忘记说了。
“绑丝巾没有什么来源或者传说吗”?
周知充满期待,希望能从言筝的口中继续完善各地的风土习俗。
“哦,你要听故事啊。”
言筝恍然大悟,难怪周知这么刨根问底,原来是终于在皓月居被关疯了想听听说书或者话本子解闷了啊。
“等会儿啊”言筝清了清嗓子,态度认真“我现在就给你当场编一个。”
“不是”周知知道言筝是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手上用丝带绑的这么一个特殊的结是有什么来源或者习俗吗”?
“没有啊,这就是常用的绑人的绳结而已,而且这还是因为你的小白绑的。”
这下误会终于解释清了,言筝和周知同时恍然大悟。
言筝认为周知在嘲笑她,周知认为言筝在看他的诚意,两个互相暗示对方,没想到对方不约而同的朝着错误的方向一去不回。
想通了的言筝和周知看着彼此相视一笑,完全不同的两张面孔同时浮现出尴尬的红云。
“抱歉,是我误会了。”
“抱歉,是我误会了。”
房间内突然安静下来,又是这种该死的默契。
言筝和周知同时在心里暗骂一声,但是话又不能不说。
“你……”
“你……”
又是一阵安静,两个人这次没敢再抬头,两个人都害怕看见对方的脸之后最后的勇气消失。
“我……”
“我……”
言筝眼神强势嘴角微微勾起,轻笑一声,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说了。”
“我今天来到这里是因为节度使大人也就是您父亲说你自幼孤僻,让我多带你出去走动走动。”
周知听到是父亲让言筝过来时,眉头紧紧皱起薄唇微启想要辩解。
言筝看到周知的动作,将右手食指搭在红唇上,歪头“嘘—”
“现在是我说话的时间,还请三公子安静。”
周知安静下来,认真听着言筝接下来的话。
“至于你刚刚看到的这些”。
言筝说着将左手抬起,三两下解开手腕上绑着的丝巾。
丝巾从圆润的胳膊上散开,纯色的丝巾在空中梦幻朦胧地飘摇着,为那短短一截如玉的皓腕蒙上神秘的面纱。
周知再定睛一看,丝巾散开后言筝并没有将手腕收回,依旧展示在周知面前。
“至于这个丝巾,都是因为你的小白”。
“你的小白放出去帮你追姑娘是一把好手,但是放在你这座空荡荡的院子里面唱《长恨歌》很容易出事故,这边联系您以后把小白放在明显的位置上。”
周知陷入沉思,原来我这座院子特别空旷吗?
周知的眼神在房间内巡视一圈,言筝说的不错,这座院子确实太空荡了。
以前这座院子只有他一个人,外人进不来他也不经常出去,他的要求不好有个能睡的地方就行。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院子门上的那把金锁落了下来,娘亲和姐姐以后也会经常过来,再如此简陋只怕是不合适。
“好的,姐姐说的知儿受教了,只不过姐姐准备找知儿做什么呢?”
周知的问题让言筝顺势说起她今天的出行计划,既然周川都发话让她带着周知逛逛她怎么能不听这位好姑父的话呢?
正好铺子里面这两天出了一点点小问题正好去处理一下,到时候就把周知这个书呆子放在酒楼喝茶聊天听听书,她去个三楼处理一下事情。
回来的时候周知玩也玩了她的事情也处理了,正好一石二鸟将两件事都处理了。
“我啊?”
言筝故弄玄虚,试图让周知来求求她。
哪里想到她在那里停顿半天不见周知说话,低头一看周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双眼直视态度认真,很像一位在课堂让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好乖啊,真的好乖,这周知怎么能这么乖,好像从前她在言家养的一只小狗狗。
安安静静的,你说话它认真听着,你玩它乖乖的配合你,从来不会埋怨你的陪伴少,从不会怪你戏耍它。
只要找它,它永远在那里。
周知是个乖小孩,言筝想着,周知出现在娘亲跟前不是他的错,一切都是周川的错。
如果周川他们一家不会分离,如果不是周川周知这么一个乖小孩走到哪里都会很受欢迎。
“我今天带你出去玩儿,至于地方嘛……保密。”
“好的,姐姐”。
“那知儿先去梳洗一下,姐姐稍等一会儿”。
言筝看着衣着干净的周知内心充满疑惑,这孩子这么干净端正还需要梳洗什么?
不过,小孩嘛,就是得宠着。
“去吧,去吧,我在大厅等你。”
言筝挥挥手,催促周知赶紧去更衣,她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好的要出去了。
第一次等人,言筝颇为新奇。
她淑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厮给她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小厮刚走她就赶忙将茶杯端在手里,左手拿杯,右手持着杯盖。
学着父亲以前的样子,也不喝就拿在手里吹口气将水面的雾气吹散,用杯盖一刮,再吹散,在刮一下,玩的是不亦乐乎。
等周知从里间出来的时候言筝正好将茶水吹凉,看见周知出来两三口将茶杯里面的茶水喝下肚,然后随意将空了的茶杯扔在桌上。
“实在不好意思,周知让姐姐久等了。”
周知有点不好意思,哪有男人出门让女人等的道理。
“没有,没有,我屁股还没坐热呢你就出来了,也没多久。”
言筝有点心虚,她这个当姐姐的在刚认识不久的弟弟这儿玩茶杯玩的出了神,多少有点不稳重。
“你就这样出门?”
言筝看着周知一身特立独行的打扮,没忍住好奇心问道。
“这一身有什么问题吗?”
周知将自己和往常一样出门的行头扫视一圈还是没看出什么问题,充满疑惑的反问道。
“啊,这,没什么问题,就是你的脸挺好看的为什么要穿着个黑斗篷挡起来?”
周知想着他的一头白发,以及从出生起就和常人不同的眼睛还有那白色的眉毛和睫毛甚至下面,一股自卑感从周知的心底油然而生。
这样的他真的能和言筝走在一起吗?
“哎,哎,问你话呢,怎么突然安静了,在想什么”?
言筝的声音将周知的思绪拉回来,让他清醒过来。
“啊,嗯,没想什么,就是我很容易被晒伤,需要斗篷挡着才能出去”。
周知说的是真话,但是又不是十分的真话,有的事只能自己慢慢消化,告诉言筝只会让姐姐可怜他。
他不想要言筝的可怜,他希望言筝能把他当成是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哦……这样啊”。言筝尴尬的摸摸后脑勺,又整理了好几次头发,最后又将挎包的位置整理了好几次。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斗篷严实吗?”
“要不要再带个严严实实的面具之类的?”
言筝是真害怕再戳到周知什么痛处,上赶着当她的知心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