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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

    张云岫在后面远远跟着,只能看见前面走着的人脚步忽然停顿一瞬,抬手像是抹了把脸,估计是被风刮的。

    对方随机把抹完的手一甩,动作还挺潇洒。

    却开始走得比之前更快了。

    等人走远,张云岫才到了黄思源刚才停顿的地方。

    已经拓了几个肮脏脚印的雪地上,一串印记艳红如寒梅。

    两人就这么一个在前面紧走,一个在后面慢赶,也许是寒冷气候会使人神经麻木,前面的居然没发现后面一直缀着个人。

    张云岫跟着黄思源一路走下去,从小道换到大道,大道又拐进小巷,再从小巷通进小巷……

    已经走了近一个小时,两人正走在一条窄而深的巷道中,前方开始出现蒙蒙亮的雾光,张云岫以为终于能重见天日了,结果……

    黄思源的身影被光吞没后的片刻,张云岫紧跟着走出深巷,瞬间被一片低矮平房包围。

    城中村。

    四下张望,张云岫看到了离他之前那个家极近的那栋高耸酒店大楼。

    ……这是家附近菜市场边儿上的城中村??

    愣神间黄思源早就没影儿了,张云岫无法,从道旁随便寻了个小铺子钻进去,在里面溜溜达达看售卖的商品。

    店面不大,里面摆了两个货架就已显得挤挤压压,上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大部分都是些类似日用品的玩意儿,标签上写着奇怪的符号。有少部分零食之类,甚至还有药品。

    张云岫一路溜达到最深处,在转过弯的时候,店铺门前挂的铃铛再次发出轻响。

    鬼使神差,张云岫缩回了刚要迈出拐角的脚。

    家里没有能止血的药了。

    黄思源遇到这种情况并非一次,之前他为省钱,基本都放任不管,反正血流着流着也就凝涸了,不碍事。

    但这次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这种血一直止不住的感觉。

    小店老板慵懒缩在柜台后方角落的摇椅上,下面垫褥子,上面盖着厚衣裳,一声不吭刷视频,间或露出点儿笑意。

    黄思源走到台前,不轻不重在上面敲了两三下。

    老板终于赏了一丝眼神给他。

    那是张过分年轻的脸,目测年龄只比黄思源大出三五岁,但身上却有着种黄思源没有的痞气和成熟气质。

    随后——

    “哎哟我操,你小子终于肯来了?!”他也不看视频了,手机随便往桌上一扣,激动得差点把椅子掀了。

    张云岫正借着货架和上面胡乱放置的商品的掩护下向门口窥视,突兀被这平地一声嚎惊了一跳,险些碰倒脚边地上搁着的一个破花瓶。

    黄思源不欲多言:“你上次的止血粉,还有卖么?”

    老板却不应这问题,反而摩挲下巴:“让我猜猜你这次除了鼻子还伤到哪了……”

    黄思源面无表情,没染血的那只手在桌上再次敲动:“止血粉。”

    “有有有,”樊云海见这家伙脸上不生动了,就知道对方生气了,不再打趣,从摇椅挡住的那排货架最底下抽出个纸包,往黄思源跟前一拍,“给!效果还是一样滴好!”

    黄思源脸上仍旧表情淡淡,把校服从衣兜翻到裤兜,最终掏出了一张……一张小抄。

    “抱歉,钱忘带了,一会儿拿过来还你。”黄思源硬邦邦道。

    “别!可别了!”樊云海却拒绝了。

    他说着拈起桌上那张已经皱皱巴巴边角起了毛刺的小抄,装模作样欣赏一番:“这玩意儿看着更值钱。”

    黄思源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樊云海当然注意到了,装作没看见:“你的诚意我收下了,日后再给我还钱什么的,一概不收啊。”

    黄思源捏着纸包的手有一瞬间的收紧。

    樊云海冲他一笑。

    爽朗,灿烂。

    “快去吧快去吧!”见人还杵在这儿一动不动,樊云海烦了似的胡乱挥挥手,把厚衣裳盖回身上,“拿着你的药,赶紧离开我的视线——回去涂了不能沾水,要是喝你就一天仨顿就成,记得别少吃——快快快,我要休息了!”

    黄思源抓着纸包,推开门离开了。

    打发走了一个,樊云海还记挂着屋里的另一个,他冲深处的货架拐角处一抬下巴:“出来吧,搁那儿躲着瞧多难受,眼睛不晃吗?”

    张云岫内心一惊,感情对方早就知道自己在这儿躲着看他们呢!

    从角落里蹭出来,张云岫莫名扭捏。

    “你是……”他感觉樊云海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是透过他看另外的什么人,但说的话确实是冲他,“他同学吧。”

    张云岫无言以对,只能用点头代替。

    “挺好。”

    樊云海又开始了摩挲下巴的经典动作,除了这俩字,再不多说什么了。

    张云岫四下看看,来都来了,又被人发现偷窥,不买点儿东西似乎不太合适……

    樊云海说过话后又继续开始看短视频,对店里这位既偷听偷窥又闲逛不买的生客并不多在意。

    张云岫最终买了一罐饮料,推开店门走出去,打开喝了。

    冷风吹打在脸面,钻进衣领,刺骨的凉。

    黄思源走时,似乎是往右拐的。

    张云岫往店右边望,高低不平的方砖和凝固在各处的污水垃圾之类,蔓延进成片的低矮平房之中,看不到边。

    而黄思源就消失在这之间,再寻不到踪迹。

    *

    元旦草率而过,天愈发地冷,夜里温度能挨到零下二十的边儿。

    一日日就在每节课紧紧裹着冬季校服,头深深埋进领子里的昏睡中飞速逝去。

    天冷,寒假便也长,一月中旬不到,期末考试组织过后,学校直接放了假。

    黄思源很久都没再来过了。

    开始的几个月,偶尔在班级名单上看见这个人,同学们还都不免议论三两句,临近放假,这人基本被遗忘在了元旦的鞭炮声中,考试时试卷的翻动声中,和最后几节课老师的苦口婆心中。

    真正的冬天,从放假开始。

    深夜撇下手机昏沉入睡的张云岫迷蒙想着,这居然都已经放假了,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昼短夜长。

    张云岫一穷二白,手机里每月定时打来的微薄钱财必须精打细算着喂给房租水电暖,至于自己赚来的外快,则可勉勉强强供自己买些能补充营养的水果之类。

    做不了夜行者,也没有出游打算,寒假一起头,张云岫就终日缩在寒冷冬日的温暖一隅里,偶尔出门转转,把家里缺下的菜挑上一挑。

    再次从深霄灯火中起身,张云岫活动着因长久维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筋骨,晃悠着来到窗前,看着外面遥远的黛色山脉,近旁的黑暗楼影,长长呼出一口气。

    打在窗玻璃上,雾蒙蒙一片。

    张云岫抬手画了个笑脸在上面。

    可惜笑脸并没维持多久,很快就因为周围的水汽而顺着嘴角和弯眼往下淌水,成了一张不伦不类的“哭脸”。

    水珠蔓延而过窗玻璃,那一道印记,把玻璃上的浮尘全部带走,只余下一条窄而平滑干净的“小路”。

    小路外是昏暗的天光,半死不拉活维持照明的路灯,萧索小街的一角,以及一群掩映在夜色下的垃圾桶。

    不知道是不是垃圾桶。

    张云岫近视得有些厉害,不戴眼镜情况下,黑狗能看成垃圾袋,人能看成垃圾桶的那种。

    挑起一边儿眼睛再看看。

    诶,好像还有点儿像个人。

    对不起啊大垃……呸,大兄弟。

    千万别告诉他,这家伙又是……

    就算真的是,这么冷的天,他才不会下去看!

    五分钟后。

    张云岫穿着临时匆匆换上的外套,在寒风里对着那个靠在一连排垃圾桶边上的,比他半个还高出一些的大型垃圾袋差点狂野输出。

    终于没忍住,张云岫过去抬腿踹了一脚垃圾袋。

    呔,没劲。

    不是,不是,等会儿,为什么……他会感到一丝的遗憾?

    这不正常啊。

    鼻尖忽然沾上些许凉意。

    张云岫抬头看,路灯昏黄的光中,微雪点点下来了。

    这几日温度白日还好,夜里直门儿(直直)往下掉,好几次将将突破零下三十度大关,风再一吹,冻人程度直线上涨。

    张云岫专注于猫在家里写作业,连着两天没出门,眼下猛地被风雪兜头席卷,居然还生出点儿恍若隔世之感。

    得,既然都被骗出来了,就溜达一圈儿吧。

    风雪呼啸,天地无声。

    身后的公寓楼孤零零立在路边,背后是黑沉沉的夜幕,像被遗忘了的巨兽,在飘着飞雪的夜中渐渐逝去。

    溜完一圈顺当回家,张云岫再次路过那一排垃圾桶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丝异样。

    ……这四个玩意儿平时挨得连体兄弟一样亲密无间,今儿怎么两两分开了?

    这中间儿这是隔的什么东西……

    天上落的东西从微尘变成了片状,雪在他往回返的时候就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两两垃圾桶中间隔着的东西也已经被罩上了一层薄雪,张云岫上前拂开雪,掀起那黑色布料一瞅,没有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紫的脸。

    黄思源一夜里睡得很好。

    他依稀记得自己找到了一个避风,也比较安全的地方,想喘息一下再想着怎么撤。

    可是这地方不知怎的,三九的大寒天里,居然越待越暖和,身上裹着的破棉服慢慢变成了温暖的被,两边立着的垃圾桶渐渐化作了坚实的墙。

    当头顶的深空也成了那能够遮风挡雨的,墙皮剥落的天花板时,黄思源彻底安静下来。

    他靠在三九天夜色中的绿化带边,依偎着垃圾桶宽阔的肩膀,感受着周遭久违的温暖,意识渐渐抽离。

    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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