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攻略对象100的黑化值，迟昀属实是破大防了。根据她多年看网文、又一手经营起大燕话本市场的经验，黑化值100不是因为只有100，而是因为只能显示100，这基本是只有挂着重生tag的受虐方才能达到的数值。也就是说，她现在要面对的就是一个被爱恨纠葛摧残了数十年的女主？？？

    迟昀冷笑一声，蹬了鞋，把自己裹进被窝，两眼一闭，一副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想干的样子。

    【宿主，请勿消极怠工。】

    【宿主，bug已上报主系统进行纠错，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错误了。请宿主不要消极怠工。】

    【宿主……】

    “呵，别拿消极怠工来压我，这个任务我不做了。要么你们直接让我去死，要么给我换个系统，我受够你了！”

    迟昀咬牙切齿，语气是她少有的失态。她根本没想过自己面临的会是这样一个天崩开局。感化一个被虐后重生的女主，迟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女主绑起来严刑拷打，天天问她：“你幸不幸福？”

    但100的黑化值表明女主显然不是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相反，她报复心极强，且是一个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种。更何况，知晓男主身世秘辛，女主就是个随时能把迟昀和男主一起送走的不定时炸弹。

    迟昀闭眼，加载出痛苦面具。她跟太子这个王八羔子斗了十多年，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跟他绑在一根绳上的一天。这种手握对方超级黑料但是不仅不能爆还得死死捂着的感觉真令人不爽。

    都怪这个破系统！

    【请宿主三思……】

    系统试图耍赖，但迟昀不想听。

    “不，我不是你的宿主，我甚至觉得我是你的仇人。你老实告诉我，我以前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所以你故意报复我？还说什么我在现实世界死了才会被选中，其实是你们故意的？”

    迟昀的脑洞越开越大，马上就要上升到主系统故意针对她了，系统也急了，赶紧疯狂补救。

    【宿主请冷静，这可能是世界数据出了问题，系统正在与主系统进行初始数据对接，预计半个小时内可以返回。】

    迟昀都不知道系统该不该相信了。她落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全拜这玩意和它背后的主系统所赐。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寄希望于系统突然靠谱。

    再给系统最后一次机会。绝对是最后一次了。她想。

    这简直是迟昀经历过的最难挨的半小时。在她的精神即将到达崩溃的临界点时，系统终于“叮”地一声——

    【数据对接完毕。第一主角数据异常，已重置。】

    “什么意思？重置？”迟昀听不懂。这是要把世界给重置到自己刚来的时候吗？

    【系统检测到本世界数据与主系统备份产生误差，主要bug在于第一主角产生了数据回溯，疑似是由宿主所引起。经系统提交申请，已针对第一主角的数据进行单独重置，不影响宿主后续完成任务。】

    迟昀沉默片刻，问：“怎么重置？让女主失忆还是直接把女主变成婴儿？”

    【记忆清零，重新覆盖。】

    迟昀好奇：“你们既然能随意修改人物数据，为什么不直接把女主的幸福值修改成100？”干嘛还大费周章把自己弄来做什么攻略任务，这耗费的能量难道不比直接修改数据多吗？

    【在小说世界，系统只负责记录与备份，并没有创作的权限。创作的权力只掌握在任务者手中。系统不能捏造不存在的经历，也无法填充虚假的数据。】

    “那你们为什么不弄个AI来代替任务者呢？”迟昀追问。

    在迟昀生活的21世纪，AI已经大规模应用于图文和视频创作了。系统的科技水平能超越维度的限制，捕捉人类的灵魂投放到各个小世界，说明系统的能力远超21世纪的人类。那么，连21世纪的地球人都能做到的事情，系统不可能做不到。

    【系统本身就是AI，但系统只能依据人类过往的行为进行无穷的复制以及有限的推理，却无法理解人类最真实、细微的情感。系统逻辑严密，强大且没有弱点，但作为实验的小世界也因此变得呆板而失去生机。】

    一道光幕升起，系统给迟昀展示了一个视频。视频里，一个身着男装的英气女子正在宣政殿前参加殿试。迟昀猜测，这或许就是女主。

    之后画面飞速切换，女主中举、游街，又与太子在慌乱之中相遇，一夜荒唐。

    而后二人在朝堂认出了彼此，私下定情，感情线发展得顺风顺水、顺理成章。女主报了仇，男主也与北蛮决裂，二人在短暂的坎坷后就和好如初。

    于是，女主恢复了女子身份，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等到太子登基，她又成为了皇后，母仪天下。男主钟情于她，独宠她一人，为她虚置后宫。男主驾崩后，她又成了太后，封建社会的最高等级。

    这是在原著的基础上剔除了所有配角和非主线剧情而产生的故事，女主在这个故事里拥有了顺遂的一生：达到了复仇的目的，也拥有了男主的爱情，还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位。

    以迟昀的眼光看，这样的履历实在算得上封建社会的人生赢家了。然后屏幕中央出现了结算的数据，“幸福值”一栏呈现出大大的数字0。

    “这……”迟昀很诧异。

    【在任务者连接本世界之前，本世界曾用于系统的创作试验。系统使用各种元素进行了组合排列，反复试验。但无论试验多少次，最终结果都无法达到预期。最高的一次，幸福值35，但同时黑化值也达到了90。】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迟昀竟然从系统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疑惑。

    【系统理解不了人类，也理解不了被人类所创造出来的灵魂。】

    【系统认为，这些世界需要“人气”。只有人类，才能赋予数据生命。】

    【所以，我们从真实的人类世界寻找与这些人物能够产生共振的人类作为攻略者。】

    迟昀有些震撼，同时背后生出一股寒意。她抓住了系统话语中的信息。

    “你……你们是谁？是未来的人类，还是——更高维的生物？”

    她声音有些哆嗦，系统的回答却斩钉截铁。

    【无可奉告。】

    一向没有感情的系统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仿佛带上了一股令人胆寒的高傲。这一刻，她和系统的地位发生了180°的反转。她骂了系统十多年，第一次知道它原来是这种存在：高高在上，蔑视众生。这一刻，迟昀突然发现，自己和这个小世界的其他由各种数据组成的NPC也许根本没有任何差别。

    恐惧、害怕、悲哀……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她感觉人类也成为了更高存在的试验品。

    蝼蚁，但有那么一点儿价值，是最可悲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脑海很乱，无论是飞快呈现的女主的一生，还是系统之后说的话。

    迟昀沉默了很久，直到系统的声音重新响起。

    【宿主？】

    迟昀一怔，突然福至心灵，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由于被宿主投诉次数过多，系统被召回检测，更新了服务模块。宿主想看看吗？】

    说完，不等迟昀回答，一道光幕弹出，左右两列方框，刷刷往下拉不到底。

    【请问宿主，是喜欢御姐音、萝莉音，还是初恋音、妩媚音呢？种类繁多，包您满意，若有需求，还可以定制生成哦？】

    此刻，无语，是迟昀的母语。

    迟昀咽下一口口水，也咽下心中的疑虑。巨大的冲击过后，心脏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加速，疯狂跳动。她靠在墙上，伸出手按了按胸腔的位置，结果发现手臂更是抖得厉害。

    她放下手臂，整个人滑进了被窝。

    系统还在自顾自地给迟昀展示它更新的语音模块，一个接一个地切换着不同的音色喊“宿主”。迟昀露出一个头在被子外面，眯着眼睛安静听着。她想，她确实很需要给这个蠢系统换一个音色。

    “萝莉音吧。”

    【好的。】

    系统立刻切换到天真女童的声音，接着欢快地询问：

    【当前攻略对象数值：幸福值15，黑化值30。请问宿主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呢？】

    “现在什么时候了？”

    【现在剧情刚刚开始，省试放榜，女主收到邀请，参加三日后的云都诗会。】

    “……我问的是现在几点了！”

    【……当前时间：中心时区16点。】

    没到饭点，但是迟昀饿了。接受的信息太多，脑细胞也消耗了不少，她需要补充能量。她眨眨眼睛，朝外面喊道：“来人！”

    迟昀的贴身侍女小红小橙急忙进来，伺候迟昀起身更衣。被子一掀，一抹鲜艳的红色出现在三人面前。

    “公主，您来月事了。”小红说着，示意小橙去拿新的衣物和要用的东西。

    这次比预计的提前了几日，不过，公主常用的东西，公主府里都准备齐全，无论什么时候要用，都有现成的。

    “啊，来得真不是时候。”迟昀眉心微皱，懒洋洋地嘟囔。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不痛经体质，只是来月经时会容易疲惫。但这也足够让她懒癌发作，什么事也不想干。

    可是女主三天后就要去参加诗会了，这是公主和迟昀的初见，她也得准时打卡上班。

    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迟昀重重地叹了口气。

    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系统悄悄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