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五岁,我第一次跟着父亲出海。
港口,一艘艘巨大的星舰穿梭在基地的出入口。它们银灰色的表面柔和地流动,反射出琉璃般的灯光。港口里面并不是真空的,船体划过会有呼啸的风声,不知为什么有点像豚鼠叫。
再远处,透明的舱壁后面,可以一览卸货舱内繁忙的情形:万千个转运装置、无数的机械结构,在一刻不停而毫无差错地忙碌,显示出冰冷严格的科技感。那些货运飞船里的每个箱子,都会有特定的机械臂,根据不同的地点,卸到相应的运货道路。
扭头,港口外,是开阔的星空。有最近的恒星小圆面,闪着晶亮的光。还有一些进出港口的飞船,划出迅疾的轨迹,归来或者远去。
所谓“出海”,当然就是乘星舰去太空。
顺便一提,父亲是空天军的人。他带我此行,只是让我见识一下空天军在港口以及飞船上的工作生活。
离出发还有一会。有点无聊。
“爸,我的画板带了吗?”
“当然。喏,这里。”父亲摸了摸我的头,微笑着递给我屏幕和脑波操控仪。
我喜欢这样的场景。我要把它们画下来。
我从小就有绘画的天赋。
六个月大时,当一个脑波操控仪被戴在我稚嫩的躯壳上,我便本能地开启了屏幕角落的电子画板。
那时,随着屏幕上模拟画笔和颜料的运转,我享受着描绘与想象结合的快乐,然后一个完整而生动的房间画像呈现在屏幕上。
而我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激动,也不知道他们喊的“天才”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喜欢这个过程。
从那时起,我爱上了画画。
画城市,画山水,画摆设,画花草,画遥远的世界,画无垠的星空。
而幸好,我的父母并没有把我当成“仲永”培养。只是找了些我感兴趣的绘画教程,让我自由生长到了现在。
“怎么才画了这么点,在想什么呢?星舰已经到了。”父亲提醒我。
不知何时,搭载我们出行的星舰已经停在了面前。这是一艘型号比较旧的战舰,动力小,形状复古,外壳也已经不复光滑的反射面了,出现了一些坑洼与斑驳。
“!”
看到眼前的星舰,我的脑海突然闪现出了一个灵感,一个关于它的构思。在我的想象中,它理应有一个更新、更好的形象,应该在设计上作一些改动,才能符合我的审美。我有一种感觉,这个灵感不同以往。
我要马上把它画下来。因为我听大人们说,灵感往往都是极好的,但也是转瞬即逝的。
我用惊人的速度把脑海里星舰的形象临摹下来。
“林影,出海时间要到了,快点。”
我匆忙地上船,但我的心思已经不在这次旅行上了。
那天,剩下的事情都记忆模糊。
那些壮丽的星空、暗灰色的云团,调皮的小行星擦肩而过,坑洼的行星表面,陨石坑的边缘在泛着银光。美丽,却都不重要。
我记忆里,被擦拭清晰、久难忘却的,只有这一幅星舰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