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她好

    得了她的准许,那小书童果然掰着手指一一点数起来:“一要外酥里软,饼皮酥脆,最好边上带些焦黄,咬下去能听见咔嚓声;内里则要柔软筋道,富有嚼劲,千万不能夹生。”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上回东市买的饼放久了,软塌塌像抹布,二郎咬了一口就搁下了……”

    他清清嗓子,继续道:“二忌葱蒜过重,酱料里莫要撒生葱,二郎不喜生葱味道,但若是能加些炒熟的胡麻倒是极好的,二郎最爱那个香气;”

    “三要厚薄适中,不能太厚,否则吃着狼狈,沾了衣衫;也不能太薄,否则酱汁一浸就破。”

    末了又添一句:“酱料千万莫要太咸!昨儿庖厨做的鲈鱼羹咸了,二郎喝了半盏茶才压下呢!”

    小书童约莫十三四岁,说起话来却已头头是道,提出来的三条要求俱是为自家郎君考虑。

    这些要求虽然乍听有些繁琐,但在崔时钰看来,饼子外酥里软、厚薄适中,酱料咸鲜适口——这不都是对于一张好饼的基本要求吗?而且就像不吃辣一样,那条“不要生葱”也只能算作个人口味问题。

    方才听这小书童煞有介事给她打预防针,崔时钰还以为对方会提出多琐碎繁杂的要求,没想到只是这些“举手之劳”。

    很容易满足。

    她莞尔一笑道:“小郎君且放心,儿做的饼本就饼皮酥脆、饼芯暄软,那香酱和辣酱也是有口皆碑,咸淡正好;要胡麻不要生葱对吧,我记住了。”

    “那便有劳小娘子了。”小书童轻轻呼出一口气,见崔时钰脸上并未出现不耐的神色,这才继续说,“其实这些要求并非我家二郎亲口提出,而是我担心郎君吃不好,自作主张的。”

    “原来如此。”崔时钰了然道,“有你这样的书童是你家郎君的福气。”

    “哎呀!小娘子这话说的。”小书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壳,“能伺候郎君才是我的福气。”

    崔时钰和他闲聊着,手上动作也没停,把一张圆如满月的饼子从保温食盒里取出来,熟练地复热、刷酱、撒芝麻,每一步都认真细致。

    一眨眼的工夫,一张裹着生菜与荷包蛋的酱香饼便做得了。崔时钰将饼子用干荷叶包好,递给小书童。

    那小书童接过荷叶包,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多谢小娘子,我家郎君一定会喜欢的……对了小娘子,我今日也还没用朝食,给我也来个饼子吧,要‘金玉满堂’,刷辣酱的!”

    崔时钰自是没有不答应的,快手又做了一套递给他,“小郎君拿好。”

    小书童捧着两个荷叶包笑得牙不见眼。

    方才他排队时都看到了,这位崔娘子只做饼,收钱的活计由她的二妹负责,于是便把十四文钱递给了那位被唤作阿锦的小娘子。

    “小娘子辛苦了。”

    崔时锦看着面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眨眨眼,学着阿姊的样子微笑着说:“多谢小郎君,小郎君慢走。”

    小书童又行了个叉手礼,转身离开了。

    崔时钰继续投入到紧锣密鼓制饼工作中,两套“梅香映雪”的素饼做完,用帕子擦额汗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方才离开的小书童已捧着自己那套酱香饼,边走边大口吃了起来。

    她有些惊讶:在崔娘子的记忆里,富贵人家的奴仆都是等主子用完膳才能进食,规矩极严,这样毫无顾忌地边走边吃几乎不被允许。

    崔时钰心中暗叹,这户人家对奴仆真好啊,难怪那小书童处处为自家郎君着想。

    感叹完毕,她低下头,继续做下一张饼子了。

    青松三口两口吃完自己那套饼子,将剩下那套揣进怀里,小跑着来到远处的一辆马车前。

    “二郎,饼子买好了,您快趁热吃吧,莫要等它凉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起车帘,露出其后谢家二郎的俊美脸庞。

    休沐结束,今日是去广文馆就学之日,谢宵穿着月白色圆领袍,头戴黑纱幞头,脚踏乌皮靴,一派世家学子的打扮。

    他接过书童递来的热乎乎的饼子,含着笑说:“辛苦你了,青松。”

    “二郎又在折煞奴了!”青松嘿嘿笑了两声,还在回味方才酱香热饼的滋味,咽了咽口水说,“这饼子的味道着实不一般,二郎快尝尝。”

    谢宵垂眸,伸手将荷叶包轻轻拆开。

    荷叶包裹下,饼身金黄酥脆,表面撒着胡麻,鲜绿的白苣和灿金色的荷包蛋相互映衬,热气蒸腾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他原本不饿,但瞧见这色彩鲜明的饼子也不由得口舌生津,咬下一口,顿时满口生香。

    饼皮酥脆,饼芯柔软的同时又不失嚼劲,酱料咸香适中,香味浸透了每一道缝隙,新鲜的菜蔬和煎得焦香的荷包蛋更是增添了别样风味,配着脆爽可口的萝卜丁,竟比许多珍馐吃来还要令人身心舒畅。

    谢宵由衷赞道:“确实不错。”

    “是吧二郎!”青松连连应道,“饼子、酱料、荷包蛋和菜蔬,包括那腌菜萝卜丁,每样都叫人赞不绝口!怪不得那崔娘子的生意好呢,只出摊一次便已风靡整个长安城……”

    听着耳边书童的叨叨絮语,谢宵慢条斯理地享用着自己的朝食,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那柳树下的小小酱饼摊。

    那煎饼女郎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身穿一件普通的青色襦裙,腰间系着素色围裙,正神色认真地往一张饼子上刷酱。

    一缕碎发从她绾起的发髻中滑落,垂在颊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晨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谢宵忽然觉得手中的饼更加美味了几分。

    他见过许多精工细作的点心糕饼,却从未有一道食物能像这样,让他感受到制作者的用心,仿佛将全部心意都倾注在一张方寸的酱饼之中。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对方时的情形。

    永安渠旁,他把人从河里救上来后第一时间查看她的情况,那时的她仿佛一片沾水栀子,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如今看来,她已经不会再为其他事感到烦忧了,这样很好。

    崔记酱香饼……原来是崔小娘子。

    但愿她越来越好。

    谢宵放下车帘,吩咐道:“青松,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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