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富庶之地有个平阳县，平阳县有二宝，其一是平阳县的才柳镇，历朝历代才柳镇出过众多状元大官，有的位列宰相，所以才柳镇也被叫做“状元镇”。

    其二则是才柳镇东边灵恩山上有个神庙，县志中从未记载神庙名字，当地人也都不知这庙是供奉哪位神。只是传说在那烧三炷香后虔心许愿就会灵验，故前往神庙祈愿的信徒数不胜数。

    才柳镇名字中的“才”指的是“人才”，而“柳”那指的便是河两道栽种的柳树了。

    其中有一百年老柳，而在这柳树边上有一苏姓人家，房子的主人苏和是县里有名的秀才乡绅，镇里人很是敬重他，他自妻子因病去世后娶了娄员外的千金并生有一子一女，皆是有才之人。

    所以在明珠之下，鲜少有人知道苏家还有一位千金苏仙，就更没有人知道苏仙和隔壁的穷秀才蔺文清有交往。

    苏仙在苏府就是个边缘人物，她整日在外面也没有人注意。所以她平日最爱去隔壁蔺文清哥哥家听他讲故事。

    蔺文清的曾祖父曾是个县令，但子孙都不争气没能考取功名，只有个蔺文清小小年纪展露出文采，其后更是连中县试、府试和院试，成为了才柳镇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秀才。

    虽然他家境贫寒，父母早早去世，但想为他说媒的人络绎不绝。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能一鼓作气成为举人时，蔺文清却年年落榜，迈入举人的门都没见到。蔺宅便冷清下来。

    但在见过蔺文清日日挑灯夜读的苏仙眼里，文清哥哥定能高中，还能进殿面圣夺得状元。

    夏末下旬，苏府一处偏僻院子，树木阴郁，水缸里匍匐着几片莲叶。

    苏仙早早在私做的牌位前放着垂涎欲滴的荷花，还有娘亲爱吃的莲子羹，点上烛火，然后跪坐在蒲团上，像往日那样絮叨着她这一年的经历，还有她的少女心事。

    “仙儿。”

    苏仙的背后传来父亲厚重的声音，他用怀念的目光看了看牌位上的名字，“那放的是素禾爱吃的莲子羹？”

    苏仙对着父亲做了礼回道：“是的，我还做了一些，要不要端些来给父亲尝尝？“

    苏秉答应的念头刚起，正要开口，便被门外的小厮打断，“老爷，夫人差人来催您了，说戏就快要开始了。”

    苏仙见父亲脸上的歉意，便适时解围，“父亲，您快去吧，不然凌儿又得哭着闹您了。”

    苏仙得体的话，还有疏离的面色都在告诉苏秉，仙儿终究还是远离了他。想到这，他心里头满是愧意，从衣服里掏出所有钱财，几张一百两银票还有几两碎银，将它们放在桌面。

    “仙儿，这些年委屈你了，父亲也身不由己，你娘亲她嚣张喜妒——”

    苏仙制止着苏秉的话：“父亲，您说笑了，仙儿的娘亲早已病逝了。”

    “罢了。”苏秉长叹一口气，“那些钱财给仙儿随便买买吧，就当是父亲的亏欠吧。”

    “谢父亲。”苏仙半蹲着行了谢礼。

    待他们走后，苏仙才起身走到桌前，细细看着银票和碎银很久，接着把银票收起锁在柜子里，揣着几两碎银从后门偷摸着跑到街上去买零食。

    苏仙去西街上买了新墨，又去买了新纸，还去书店买了当下读书人最爱看的狄丞相写的治国方略，待她抱着这些东西来到蔺宅时，已到午时。

    大门微微开着，苏仙正感到奇怪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其中一个是文清哥哥的声音，眼看着门就要被打开了，苏仙慌慌张张地躲到房子拐角。

    “齐兄，多谢你替我抄来这些文章，蔺某正愁着从哪里买来读呢，齐兄你就送来这等珍贵之物，蔺某实在是感激不尽。”

    蔺文清和一个作读书人打扮的纤弱男子在交谈，这位齐兄一听连忙扶起作礼的蔺文清，“文清兄，我这也是凑巧，家父的一位朋友正是王大人的好友，就说起了王大人的文章，我就在旁记下。”

    “那需要齐兄费心抄写。”

    “诶。我深知文清兄的才华，只是需要一位伯乐。不说这些了，我得赶回家了。文清兄，他日相见，是在秋闱之上了，齐在此祝贺文清兄一举夺魁。”

    “齐兄也是，才智过人，文章都有齐兄巧思之处，治理建议一一为黎明百姓。况齐兄连连中元，这次秋闱定是中元！”

    离得不远的苏仙听这些话都快要睡着了，两人在门前交谈了许久，直到她听到“再会”字样才有了精神，等那位“齐兄”离开后，她才叫住要进门的蔺文清。

    “文清哥哥。”

    蔺文清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转过头来。讶异地说，“仙儿，你怎么会在这？今天不是…吃饭了么？”

    蔺文清见苏仙抱着一大堆东西，连忙上前分担大部分，招呼着她进门，“你父亲又给了你这么多东西吗？”

    苏仙的笑容微微僵硬，若无其事地说，“对啊，还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买些书来看，我一去那书店看看有哪些新书，就被人挤得进都进不去，就在外围随便挑了本书来看。”

    进门这短短路程，苏仙绘声绘色那人山人海书店的场景，逗得蔺文清连连大笑。

    进门后，蔺文清便给苏仙倒了茶水，递上一盘果脯，“仙儿，你午饭吃了么？”

    “没有，想吃文清哥哥做的。”苏仙咬了一口红薯干，红薯削去了皮，留下了甜甜的果肉，一口下去，软糯弹劲。

    “好，我去厨房做馄炖面给你吃。”蔺文清笑着前往厨房，打算把早上包好的馄炖给苏仙吃，自己吃红薯。

    “文清哥哥，还要煎个蛋！”苏仙咽下一口红薯干，朝着他大喊。

    “知道啦。”

    在蔺文清在忙着做食时，苏仙便把带来的纸墨整齐摆放在书桌上，放完后便立在一旁观看文清哥哥的字，恢弘大气，如气势磅礴的瀑布倾泻而下。而一旁纸上抄写的文章，苏仙看也看不懂。

    桌上一角的书堆成快一米高，书集因长年翻开已是破破烂烂。文清哥哥对这次秋闱考试很是重视，他曾说过，这是他最后一次参与考试，如若不中他便安心南下做生意。

    苏仙不想文清哥哥就此放弃，进仕做官是他的理想，放弃定会后悔一生。而且她也不愿文清哥哥南下离开…

    “仙儿？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太饿了么？”蔺文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炖面走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没有。”苏仙沉默着来到餐桌前坐下。

    蔺文清拿出碗筷摆好，又回厨房拿出自己吃的咸菜和红薯坐在了苏仙对面。见苏仙的眼神在两人食物上看来看去，知她在想什么。

    “仙儿，我早上吃多了馄炖，觉着有点腻，就换个口味。”然后便一口咬下红薯，伴着咸菜，连连发出赞叹的声音。

    苏仙被文清哥哥的话说服了，她也知道，文清哥哥赚到些钱后会做馄炖吃，直到吃腻为止。随后大块朵颐起来。

    一旁吃下一块红薯的蔺文清见苏仙开心的神情，终于放下心来。这孩子，小小年纪想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