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见一面,哪怕是一眼——题记
时予这辈子也没想到,再次见到前男友……姑且先这么称呼吧,是在这样的场面。
一群穿得花红柳绿的阿姨将一部手机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然后迅速站好队,比出各种革命样板戏里的姿势,让时予从近景再到远景各个角度拍了一遍。
时予很无奈地拍着,客气地笑着,温和地应着。
他也没想到自己修个小假,随便在网上报个川西自驾游旅行团,团友竟然是一群退休阿姨——哦,不对,还有一群立在旁边负责拿包的退休大爷。
可能是阿姨们见时予长得很温和,清秀帅气不说,还斯文有礼,便不拿他当外人,一见面便自动将他划入临时儿孙那一栏,将拍照的光荣任务交给了他。
哐哐哐一顿好拍后,终于听见了由远及近的喇叭声,众人往喇叭声方向一看,只见五辆丰田越野车往这边径直驶来,每辆车都插了小红旗,车身上都贴着“此生必驾318”的小地图。
阿姨们一阵欢呼,赶紧四下分散,拿包的拿包,喝水的喝水,清一色的保温水杯让什么也没带的时予感觉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我现在去超市买个保温杯还来得及吗?
时予想着~目光瞅到了路对面的一家超市。
越野车依次停下后,头车的门开了,从驾驶座走下来的人未见其人便先见其腿,又长又直的腿往下一迈,再加上那身直挺挺的工装裤皮夹克,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哎呦,领队是大帅哥啊。”一个阿姨哈哈大笑,旁边的大爷斜睨了她一眼,想了想,到底没敢出声。
“还真是,大帅哥,这趟有眼福喽。”其他人哈哈附和道。
“大帅哥”领队戴了个墨镜,还遮了个面巾,纯粹靠身材获得了这个称号,可他似乎觉得自己受之无愧,没半点谦虚腼腆的表示,只是在欢呼打趣声中默默走到后备箱,打开了车厢门。
副驾驶座也下来一个人,四十来岁的,身材魁梧,头上没有半根毛,但脸蛋出乎意料的……和蔼慈祥,和他那冷酷的领队形成了鲜明对比。
“各位帅哥美女,我是这趟的领队二蛮,专门负责给大家讲解和拍照的,大家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稍后我会建个微信群,大家都加进来哈。”
“你是领队,那那个帅哥呢?”
“哦,他是我们老板,这趟行程原定的司机少了一个,家里临时有事,所以老板来凑个数。”
“啊,这么年轻竟然是老板啊……唉唉唉,他叫什么啊,结婚没有?”
有位阿姨立马就热心了。
四周一片大笑。
“老邓,你又想给你家闺女牵线啊。”
“那是,说不定就是正缘呢。”
“正缘帅哥”一只手搭在车厢门上,一手叉着腰,往这边看,面巾和墨镜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气场挺像那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趟跑的是无人区,而不是一场合家欢休闲游。
二蛮嘻嘻一笑:“我们老板叫许墨,言午许,黑土墨,但我劝您别瞎牵线,这么多年我就没看我们老板有过女朋友。”
二蛮说着,便招呼所有人:“咱们分好队,头车坐三个人,其他车坐四个人,然后把箱啊包啊放后备箱,有重的就让我们司机帮忙拿哈,上车后我点一下名。”
众人听了便闹哄哄开始分队了,邓阿姨还不死心,立马拉着老头刮风似的往头车去,抢占了头车的两个座位,然后双目闪闪瞅着许墨看,许墨帮她把包放好,邓阿姨立马拿出了手机要加微信。
“小许,加个微信吧,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也好联系,回头阿姨还给你介绍客人。”
“好,谢谢阿姨啊。”许墨一点也没犹豫,拿出手机痛快地加了,声音竟然也很好听,低沉温柔,开口便自带淡淡的蛊惑感,邓阿姨射光的双眼几乎就要穿透他的墨镜,掀开他的面巾了。
“老板,少一个人。”
分好队后,二蛮每个车都对了下名单,只有头车还少一个人。
“有电话吗,打一个。”
二蛮刚拨通电话,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一个声音:“喂,哪位?”
许墨听见声音,浑身微不可察地僵滞了一下,然后慢慢卡壳似的往后扭头,触不及防间便撞见了对方的目光。
而对方也僵在了原地,手上还拿着没挂断的手机。
“哦,是你吧,叫时予,还挺稀罕的姓。我们要发车了,你的包呢?”
二蛮笑嘻嘻看着他,双眼发光,忍不住嘴欠道:“得嘞,这趟又多一个帅哥,两帅相交,熠熠生辉啊——”
有没有生辉还不知道,但目光相撞的两人已经当场火化成灰了。
时予想象过很多次,如果有一天他重新遇见许墨,他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对方又会说什么,做什么?
但他从没想过两人的重逢会这么猝然,仿佛从天砸下个大逼兜,打得他发懵。
二蛮已经隐约感觉到了气氛诡异,但他不敢开口问,而是将目光在二人间辗转片刻,试探性说道:“老板,该出发了——”
许墨回过神来,声音登时哑了八个度,对时予说:“上车吧,你坐我这辆。”
“我可以拒绝吗?”时予脑子还没转明白,话已经冲出了口,“其他车还有空位吗?”
“没了。”许墨吸了口气,艰难说道,“恐怕你只能和我同行一段路了。”
饶是再缺心眼的人,此刻也察觉出了二人的不对劲,二蛮知道自己老板的性取向有问题,手机的屏保还是和一个男生的亲脸照,但他刻意遮挡了那个男生的脸,谁也不知道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是谁。
不会就是这小子吧~
二蛮傻眼。
那今日岂不是要上演一出旧爱重逢,恨海情天?
二蛮津津有味地吃着瓜。
时予看了看其他人,那些人都在看他,好像很着急要出发,时予只能深吸一口气,把刚买的保温杯攥紧了,去拉后座的车门。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车门,就听许墨对二蛮说:“你坐后面,让他坐副驾驶。”
“啊?”二蛮惊掉了下巴。
时予扭头看着许墨,目光一凝,仿佛化作能割开皮肉的刀。
许墨看见他的眼神后,利落的把墨镜摘了,又把面巾扯下来,露出那张比身材还让人眼前一亮的脸,将邓阿姨看得双眼放光。
“你晕车,坐前面,我开慢点。”许墨盯着时予说。
二蛮瘪瘪嘴,哦呦一声,自行退位让坐。
时予深深盯着许墨看,哪怕隔了十年,他看见这张脸,还是忍不住想冲上去给他一拳,想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知道我现在特想对你说什么吗?”时予问道。
“说什么?”许墨目光沉沉,仿佛要把人吸进他的眼眸里,十年前,他就是用这种目光盯着时予,将他圈禁在自己的双臂中,差点让时予溺死在他的热浪中。
“你怎么……”时予咬着牙看着他说,“还不去死呢。”
不仅许墨,所有人都愣住了,当场变做吃瓜的石雕。
但许墨是石化人中最先解封的。
他反应过来,嗤笑一声,低着声道:“托你的福,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甚至还要再恶心你十来天,上车吧,大家都等久了。”
许墨长腿一迈,上车关门,动作利落,时予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拉开副驾驶的门,坐到了满是针毡的副驾驶座位上。
大概所有人面对深深给过自己一刀的前任,送上去的第一句话都是这句——你怎么还不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