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林手里抓着什么东西：“还好吗？”
我还好吗？
唐梨有些疑惑，以为耳朵听错了，心里又重复默念了一遍。接着，她自答道：“我挺好的啊。”
“嗯。”
就问这一句啊。
我还以为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隔了几秒，徐慕林没在说话，也没要离开。眼睛始终在唐梨身上，唐梨被盯得不自在，转头看向别处的风景。
风吹两人头发和衣角，阵阵花香袭人，他们并没因此平和、镇静下来，心跳反而愈加强烈。
唐梨吞吞吐吐，声音很轻，一直在打量徐慕林的表情。
“我要回教室了。”
“好。”
唐梨指甲扣着指腹，逃离式地离开。她走出几步，后面传来一句清晰的喊话：“高考加油。”
回答一句高考加油很简单，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上楼的时候，唐梨心里一直想着那句话。就算是同学说这一句话也不特别，毕竟在一起同窗三年。
她也会和很多人说这句话，并不代表什么。
但唐梨又转念一想，她确实会和别人说，但绝对不会在校园里碰到他，然后突然说高考加油。
她会在高考那天，考场外说这句话。
来不及想得更远更深，唐梨走到了班级门口。出乎意外地看到讲台上坐着班主任，她顿时万分拘谨，没有视线在她身上，却让她行动受到限制，双臂贴在身侧从班主任后面走过去。
回到位置上，唐梨问：“班主任什么时候来的。”
“快下课那会儿。”
“他有没有问我去哪里了？”
闫梦洁想了一会儿：“好像没有。”
班主任来了以后，班长拿着试卷从讲台上下来，他就坐在讲台上看手机，没抬起过头。
唐梨整理试卷，眼睛一转，说：“高考加油。”
“什么？”闫梦洁发笑。
“高考加油啊。”唐梨把试卷叠起来，问道，“不对吗？”
“对啊，只是你突然说很奇怪。”
“很奇怪吗？”唐梨不觉得奇怪啊，高考加油多正经的祝福，怎么会奇怪。
闫梦洁如实回答：“反正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对我说高考加油，其他人都问我考多少分，排名多少。”
“这样啊。”唐梨仔细回想，发现家人并没有问过自己的分数，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老师会把成绩发班级群里。
不管唐梨考多少分数，李文君和唐东看到了也不会说。
进步不表扬，退步也不批评。
唐梨望着门口，开着的门像一个相框，相框里有蓝天白云，对面的教学楼，枝繁叶茂的大树，以及.....恰好出现的徐慕林。
他目光不用搜寻，直接对上唐梨的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唐梨闪躲开，手里捏着笔假意在书上写字，其实一个字也没有写。
他下讲台了。
他应该要从我旁边经过。
他会不会......，一个金榜题名的福袋从徐慕林手中滑落，掉在唐梨书桌上，掉在唐梨眼前。
唐梨思绪一片空白，微微张着嘴巴，目光聚焦在福袋上。
是不小心掉了吗？
我应该还给徐慕林，唐梨抓起福袋，作势要站起来，可在转头看到徐慕林那一刻，她又放弃了。
她直接塞进校服外套的口袋，怔怔地看着试卷。
右手在口袋里抓着那个福袋，手心不断冒汗，福袋好像带着温度，灼烫着唐梨的手掌。
唐梨动作缓慢地把福袋拿出来，放在手心看。
金榜题名四个烫金楷体，挂绳打了一个结。里面应该塞了东西，福袋看起来鼓囊囊的。
看了良久，唐梨拉开文具袋放进去。
十二点下课铃一响，老师前脚走出教室，同学后脚走进食堂。唐梨拿着餐具和孟冉往食堂走，中午有一个小时吃饭时间，不用太着急，也赶上坐班。
“问你个问题啊？”
“问就问呗，你还这么神秘。”孟冉看了唐梨一眼。
唐梨整顿好语言：“就是......你毕业后还会和现在的同学联系吗？除了我以外。”
“应该不太会吧。”孟冉很快回答，“大学一年才回来两次，暑假我要出去玩没空，寒假我要过年，也没空。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主动找你的。”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唐梨沉默不语。
孟冉问：“你怎么啦？”
“没什么啊。”
“你难道会舍不得现在的同学？”
“哪有，我平时和他们说话也不多，不用一年，他们肯定都把我名字给忘了。”
“也对哦。”孟冉信誓旦旦地说，“但是我肯定不会忘记你，我可是知道你家在哪，也知道你奶奶家在哪的人。”
别人说这种不联系的话还有可信度，但从孟冉嘴里说出来完全可以当耳旁风。初中同学聚会孟冉组织的，当时唐梨不想去，硬生生被拉着去，坐在孟冉旁边，像她的小助手一样。
全程孟冉舌战群儒，而唐梨一直在吃饭。
两个互补的人才能玩到一块儿，唐梨的朋友都是阶段性的，离开当时的环境，就会变得陌生。
孟冉是一个独特的例外，她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唐梨浅笑道：“欢迎你经常来骚扰我。”
“怎么是骚扰呢，那是我对你无与伦比的爱。”孟冉掀开帘子，唐梨二人走进去，先用餐具占了位置。
“我想去吃米饭。”唐梨看了一圈也就那里排队的人少，而且打饭还快，她不想去人挤人的餐口，餐厅热死了。
“我陪你。”
两人一前一后，唐梨拿着小黄人的卡套，用了三年，磨损特别严重，她也不愿意换新的，很专一的姑娘。
“什么菜？什么菜？”
一位女同学打好饭，从旁边经过，孟冉伸着脖子去看她餐盘里有什么。
“鱼香肉丝和土豆丝、豆腐渣。”
“又是土豆，校长家是卖土豆的吗？”孟冉说，“天天土豆，我都吃成土豆了，最近胖了五斤。”她表情夸张，伸出五个手指。
五斤算什么，我都胖十斤了。
平时压力太大，也没有时间放松，唐梨只能通过碳水让自己满足，吃饱喝足才会心情好。
心情是好了，体重直线上升。
不过大家都穿着宽松的校服，也看不出什么。再加上学习紧张，大家很少去观察别人的外表。唐梨很多时候都怀疑孟冉说自己胖是在开玩笑，必须要瘦成一根竹签才是瘦啊。
“可能运动少了，最近不是早操也没了。”
孟冉似乎被说动，她也觉得是这样：“等我暑假办个健身卡，天天去举铁，以后我保护你。”
轮到唐梨刷卡，她话到嘴边没来得及说出口。
“叮”了一声，刷了六元，刷卡机显示饭卡还有一百六十二块钱。唐梨指了指想要的菜，食堂阿姨利索地舀了三勺。
“上那边盛米饭。”阿姨每次都要叮嘱，生怕有学生不知道。
唐梨餐盘放在窗口多出来的的大理石上，往左边移动。米饭像是不要钱一样，大叔使劲按压，给唐梨按成压缩米饭了。
“不够了，再过来盛啊，免费的。”
唐梨端着餐盘在一旁等孟冉，看着多到溢出来的米饭，她心里想着要是菜能和米饭一样就好了。
孟冉也打好饭：“走吧。”
“我们座位在哪啊？”孟冉跟在唐梨身后。
“前面门口。”
她们特意选在空调旁边，中午的食堂就像一个大蒸笼，学生是大包子，自带热气。
放下餐盘，唐梨打开餐具盒，拿出筷子和勺子。她最讨厌吃芹菜了，可其它的菜也不爱吃，芹菜里起码有豆干，豆干的味道还算正常。
“给你纸。”
孟冉抽出一张纸，摊在唐梨手边。
唐梨不喜欢的菜，也不能存在于碗里。她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不爱的菜都挑出来，然后才能吃饭。
她害怕纸张被汤水渗透，折叠了一下。
孟冉又抽出来一张，递过去：“我有一包呢。”
两张纸叠在一起，唐梨专心地挑芹菜。孟冉像是在看电视，瞧一眼唐梨，吃一口饭，瞧一眼唐梨，吃一口饭。
“等你挑好，感觉我都吃完了。”孟冉咬着筷子。
“好了。”最后一个芹菜被挑出来，纸上堆着小山般的芹菜，那道芹菜炒豆干变成了炒豆干。
孟冉笑：“你这么挑食，只能报洛昌的大学了，外地的饭你肯定吃不习惯。”
“我只是不喜欢吃味道太重的。”唐梨说。
“巧了。”
“什么？”
“那也有一个不爱吃芹菜的。”孟冉抬了抬下巴，指给唐梨看。
“谁啊。”
唐梨转过头，看到是徐慕林。
他和唐梨不一样，他只是放在了餐盘的另一个格子里。整个餐盘干干净净，只剩下芹菜。
对面坐着的应该是郑强，他右手拿着一块儿饼。
徐慕林吃完了，应该是在等郑强。他胳膊肘撑在餐桌上，和郑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郑强的筷子伸向了徐慕林餐盘里的芹菜。但也只夹了那一下，此后再也没有夹，看来他也不太喜欢芹菜强烈的个性味道。
注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定能感知到，徐慕林视线看过去，唐梨连忙转过来，孟冉举起胳膊挥了挥手。
因为孟冉的动作，唐梨快要钻地洞了。
“谁啊？”郑强见徐慕林眼睛直视前方，他扭过身随着他的目光寻找到孟冉。紧接着，他也挥了挥手。
唐梨祈祷可千万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徐慕林和郑强没过来，这下班主任端着碗来了，还不如让他俩来。唐梨眼神只敢盯着米饭和筷子。
“孟冉，这没人吧？”班主任还特客气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