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认出是谁，她第一感是好丢脸啊！
因为头晕的缘故，唐梨缓了几秒钟才彻底看清楚来人。白色短袖，深色牛仔裤，以及那张熟悉的俊脸。
毕业的快乐没体验到。
这下丢人了。
唐梨辨别出是徐慕林本人后，毫不犹豫地蹲下来捡地上的碎纸。
他应该没看到吧？
他肯定没有看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唐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抓着碎纸片的手紧了紧，手心一层薄汗，昭示着她此刻有多紧张。
咚咚咚——是脚步声，也是心跳声。
余光里，徐慕林白的发亮的鞋子一闪而过，没有任何停留，唐梨松懈下来。
“幸好没看到。”
唐梨下巴抵着膝盖，正沾沾自喜，忽然一声毕业快乐不轻不重地传入她的耳朵。
轻而易举地又把她的心提起来。
唐梨的世界安静了，安静到好像是耳鸣了一样，什么都听不到，只有脑子一直在转。
“毕业快乐？”她又念了一遍，缓慢地回头看。
徐慕林早就没了踪影，这让唐梨觉得方才大概是幻觉。但要是幻觉为什么那么真实呢。
毕业好像是挺快乐。
唐梨反应过来后，嘴角上扬，一直想着那句话。
蹲着捡完所有的纸片，扔到垃圾桶。拍拍手，她打算回家了。
一路上都没能遇到徐慕林，这让唐梨更加怀疑刚刚就是她臆想出来的的画面。
徐慕林怎么可能出现，又怎么可能对她说毕业快乐。
“肯定是脑子睡迷糊了，下次晚上早点睡。”唐梨自言自语，“可我怎么会想他呢？已经半个月没见。”
唐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上楼垂着脑袋。
走到二楼，她听到楼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就抬起了头，歪着脑袋向上看看是谁。
结果还没看清，人马上要走到她面前了。
原来不是幻觉啊。
是真的徐慕林！
一如那天同样的位置，唐梨站在楼梯拐角处，眼睛茫然地望着徐慕林。不同的是徐慕林并没有匆匆经过。
他双手插在口袋，背影逆着光，高大的身形一步步走下来，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他似乎有意放慢脚步。
就算是不太熟悉的人同学，可好歹同班三年，见了面怎么也要打声招呼，但两人却格外陌生。
唐梨躲到一边给徐慕林让路，等他下楼后，自己在上去也不迟。
徐慕林表情没有变动，却在经过时胳膊肘不小心碰到唐梨。
唐梨眼睛连忙注视被碰到的地方，心里想着：我都这样了，还能碰到我，有没有道理。
她依旧沉默，甚至不敢去看徐慕林。
两人身体交错间，呼吸似乎也共通着，唐梨的耳边忽然响起低沉的一句：“淮江见。”
“嗯？”
唐梨一脸不可置信，但声音又是真真切切地存在。
她双手扒在楼梯木把手，目光垂下去看，徐慕林没有表现出一点儿迹象来说明这句话是从他口中出来的。
后背挺拔而又宽厚，头发看起来特别柔软。
转眼间，他消失在唐梨视线中。
人是消失了，可唐梨的神情明显还没缓过来。她继续看着徐慕林最后消失的那个地方，好像下一秒人会再次出现。
为什么总感觉是出现了幻听，为什么又那么的真实。
如果是徐慕林真的说了那些话，那有为什么不停下来好好说，要制造出一种错觉——不是他说的，是唐梨听错了。
唐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又没办法寻找一个答案。
这和考试题目不一样，没有答案，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答案，只能独自去猜测，去想象。
唐梨回过神来，准备回家。
也许是纸碎片藏得太深，她走了一路都没掉下来，反倒是上楼梯时掉了下来。
一片碎纸落在台阶上，轻得没有声音。
唐梨惊呼一声，弯腰捡起来：“这是什么魔法吗？这么大的纸片能黏到我身上？”
她盯着碎片上的字迹：“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古诗词默写的那道题目，她习惯先写到试卷上，然后填写答题卡的时候再写一遍，还能思考到底对不对。
试卷本身的印刷字体少了一大半，只能看到......留在回忆中......平常罢了，不知......。
断断续续的字体并没有给唐梨带来阅读难题。
《锦瑟》的最后一句，她以前考过好多次，属于热门诗句。大概意思她也知道，人始终无法珍惜当下，总是在懊恼和后悔。
都已经毕业了，看试卷还是很认真。
一个不注意，唐梨抬起的高度不够跨上台阶，她被绊了一下，幸运的是反应还算快，没有摔倒。
要是在这种地方摔倒，肯定会特别严重，有可能还会滚下去造成骨折的情况。
唐梨收起试卷，不敢再分心。
“唐旭，我是姐姐，你把门打开。”唐梨手掌拍了几下门，静静地等着唐旭。
里面唐旭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过了分钟才传出动静：“口令？”
“怪兽把奥特曼打败了。”
“不对。”
“不是说好了吗？”唐梨在外边转了一圈有些热了，此时唐旭又整出这出，让她顿时感到烦闷。
当然生气归生气，安全意识还是值得表扬。
她尽量压制破门而入的冲动，耐心地说：“出来前不是和你说了，密码是......。”唐梨还没说出开门口令，唐旭不满意喊道：“不对，不对，你说得不对。”
“那你说是什么？”
“你不是姐姐，你是妖怪。”
唐梨差点儿一股气没顺上来，她继续好声好气：“我不是妖怪，我要是妖怪，你就是小妖怪。”
“你快点儿给我开门，我不给你买零食了。”
“好吧。”听唐旭的口吻像是要打算开门，但他又说，“那你说奥特曼把怪兽打败了。”
合着是这个原因啊？
早说，我就不费那么多口舌了。
唐梨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道：“奥特曼最厉害了，奥特曼打败了所有的怪兽，可以了吗？”
“可以了。”
下一秒，唐旭打开了房门，躲在门口，生怕唐梨生气上去打他。
唐梨平时只是吓吓人，并没有动过手。但没办法姐姐的血脉压制就是厉害，不动手也能起作用。
说实在的，唐梨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儿事就生气。她又不是火柴棍，不管谁点都起火。
“下个礼拜要上学了，你作业写完了吗？”
“我感冒还没好。”
“看你精神不错，也活蹦乱跳，这不挺好的。”
“没有！”
“你就是不想上学。”唐梨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前几个月，你还说你喜欢上学，怎么又不喜欢了？”
唐旭拒绝回答，他把脸转向一边不看唐梨。
*
这样热的天气，便利店也鲜少有人光顾。
门口几个人影走过去，始终没有人进来光顾。打折销售的饮料也不怎么吸引人了。
片刻沉寂后，门从外边被推开。
徐慕林径直走到最后面的冰柜前，拿了一瓶茉莉花茶，然后到收银台结账。
收银员官方的问话：“一瓶三块，两瓶五块，需要再拿一瓶吗？”
“不用。”徐慕林点开付款码，细长的手握着手机，屏幕转过去，示意收银员扫码。
“好，一共是三块。”
结完账，徐慕林利索地拿起茉莉花茶，推门出去。
便利店在小区楼下，往前走几步就能进去。手机在手里震动，他抬起来，低着头看。
林一意：【回来了吗？】
作为一名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毕业生，总是被家长委任不怎么重要的跑腿任务。
比如接弟弟放学，比如给姥姥送东西。
徐韧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送了一些补品，李文君平时不怎么吃，所以让徐慕林送给姥姥林回。
徐慕林自然不会拒绝，反正没什么事。
一来一回也就一个多小时，还待在姥姥家陪她说了一会儿话。
徐慕林另只手拿着茉莉花茶，单手打字不太方便，回复的很简洁：【快了。】
林一意：【嗯。】
林一意：【郑强来找你了，在你房间。】
徐慕林：【好。】
大概又是来打游戏，郑强网瘾十级。上学时看不出来，但只要一放假能一天十二个小时都挂在游戏。
刚从外边旅游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找徐慕林上分，肯定急坏了。
电梯数字一点点攀升，到了十一层停下来。门开了，徐慕林抬腿走出去。和唐梨一样，因为家里有人就没拿钥匙。
拍门不用说什么口令直接打开，林一意手放在们把手上：“郑强来了有好一会儿，带了凤梨酥。姥姥有说什么吗？”
“没有。”徐慕林选择性地屏蔽姥姥林回说的。
老人们通常会觉得子女带礼物是浪费，平时又不吃，其实更深层的意思是不想让他们多费钱。
不用带礼物，常来看看自己就行。
“行，你先回房间吧。我去准备点儿吃的。”
徐慕林点点头，朝卧室走去。
打开门看到郑强在床上平躺着，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惬意。见徐慕林进来，他也没要起身的意思，只是转了个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徐慕林关上门。
郑强放下举着手机的胳膊，语气有些自豪：“上午刚回来，吃完饭就来你这。还是好兄弟最关心你，看你在家干什么？”
“能干什么？”徐慕林把茉莉花茶放在书桌上，拉开椅子坐上去。
本来说高考结束完就去国外玩，可徐韧突然接到出差的任务，而且还是非去不可。工作这么重要，不能请假，他们只好推迟一些时间，等忙完工作再考虑。
“你十二点查不查成绩？”郑强问。
“看睡了没。”
“你这样说我可不信，你肯定没睡觉。自打考试结束以来，两点以前你都没睡过觉。”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有人给你彻夜长聊啊？”说完后，郑强又随口问，态度是徐慕林不回答也可以。
徐慕林胳膊肘随意地搭在桌子边缘，说道：“睡不着。”
“睡不着？”郑强不可置信，哪有人睡不着。他又不用担心成绩，有什么睡不着的。
他调侃道：“睡不着找个夜班上上啊。”
“滚！”徐慕林白了他一眼，掏出手机来回滑动界面。
郑强坐起身，长舒一口气：“感觉毕业也就这回事，我还以为能开心地绕着洛昌跑两圈呢。可能是受虐体质，我现在还有点儿怀念上学那会儿。”
“我这还有几套卷子没写，你要不写了？”
徐慕林一句话直接打碎了郑强的美好幻想，他连忙摇头，特别抗拒：“那还是算了，看到都头疼。”
“打游戏，打游戏。”手机被郑强横过来，他做好了架势。
徐慕林没有行动，思考片刻，问道：“你毕业后，有没有加班里其他人的微信？”
“什么？”
“以前没加的同学，你又加他们微信了没有？”
“加他们干什么，又不熟的。”郑强果断地回答完，视线重新回到手机屏幕，对徐慕林的问题没一丝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