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变得越发漆黑，深夜已至，派出所内上演着一阵兵荒马乱的场景。
韩星辰做完笔录，从派出所走出来。
许斯年已经提前离开了，他的电话惊扰了家里长辈，早在踏入派出所的那一秒，许家人就上下打点好了关系，还派人把许斯年带走了。
后续的事由律师、保险公司帮他们交涉，不需要他们本人再出面。
肇事者家属也来了，一开始还趾高气昂要替红毛讨公道，后来大概是打听到了韩星辰和许斯年的背景，又听说红毛酒驾别车加追尾，既不占理又摆不平面前两尊大神，家属脸色一变再变，果然跟韩星辰说的一样，对着红毛想大义灭亲。
韩星辰对事情的后续发展已没有太多兴趣，站在派出所门口捏着手机望眼欲穿。
五分钟后，他终于等来了那个道念念不忘的身影。
原本挺得跟松柏一样的身躯瞬间弯下来，靠在派出所门口的柱子上渐渐往下滑。
坐在大堂门口的值班民警刚想起身扶一下，门外已经闪现一位高大身影，稳稳地将韩星辰扶住。
韩星辰顺势半靠在周晔身上。
门口的光线明暗交接，灯光从屋内照到屋外，使韩星辰的脸藏在阴影里。
周晔一时看不出他的脸色是怎样，但额头干涸的血迹显得那么渗人，使他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
“韩总，你的头……”周晔抬手想要帮他擦去血迹，却被韩星辰挡了一下。
“不要紧。”韩星辰“努力”站直了身体，步伐晃晃悠悠的，看上去像是失血过多引起的身体失重。
见他如此“逞强”，周晔也顾不得先前二人的谈判，硬要上前搀扶住韩星辰。
“我先送你去医院。”周晔强制道。
“不去。”
这点伤还去医院，他怕医护人员背地里嘲笑他。
两人在派出所门口僵持了一会儿，周晔只当他是自尊心作祟，怕丢人。
无奈只好妥协：“那回老宅好吗，让家庭医生帮你处理下。”
“让老宅十几号人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瞻仰我现在这幅尊荣？”韩星辰用倨傲的眼神表明了他的态度。
想起事故发生这么久，周晔姗姗来迟，他追问：“你回老宅了？”
“嗯……”
韩星辰又问：“没告诉我爸妈吧？”
大半夜出车祸，这事要被他爸妈知道，还不得炸了。
“没有，我怕二老担心，先过来看看情况。”周晔做事一直很稳妥，接了电话之后没告诉任何人，悄悄从老宅出来的。
“哦。”韩星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果然，上午刚跟自己表明态度，晚上人就迫不及待的跑了。
要是没有这次车祸折腾，保不齐这人就得躲自己一辈子。
想到二人之间的尴尬，他心里不是滋味，垮着脸沉默起来。
周晔没发现他的失落，见韩星辰哪里都不愿意去，怕他伤口感染恶化，叹气说：“回水岸云府吧，我帮你清理下。”
韩星辰没说话，但迈出了他尊贵的步伐。
走出十几米之后，才想起问：“开车了吗？”
周晔：“我打车来的。”
老宅的车钥匙不是他管理，半夜用车还要把其他人惊醒，过于麻烦，周晔只得打车过来。
所以才这么晚来。
韩星辰点头表示了解，但是——
“那我们怎么回去？”
他的车被拖走了，周晔没开车，难道要走着回去？
幸好现在是21世纪，钞能力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周晔在打车平台出高价叫了辆豪车，二人这才避□□落街头的惨况。
回到大平层，周晔第一时间去找药箱。
韩星辰悄悄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伤口结痂后血都不流了，血痂凝固成很小的一块，还有继续缩小的趋向。他趁周晔不注意，自己偷偷把痂块揭了，额头顿时又开始冒血珠。
周晔把医药箱找来，见韩星辰一脸血滋呼啦的，吓得赶紧让人躺倒，用碘伏帮他消毒。
“怎么搞成这样！”周晔的声音有点像是抱怨，又像是怒嗔，但总归逃不出关心二字。
韩星辰心中窃喜，面上故作淡然道：“小伤而已，不碍事。”
“别动了，小心伤口又裂开。”见他想站起来，周晔一把把人按住，小心翼翼地用棉球帮他擦掉头上的血迹。
距离过近，韩星辰甚至能看到他眨眼时候，上下两排睫毛在颤抖。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场逐渐融入他的安全范围，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体的味道，清香，寡淡，但习惯之后，让人上头。
韩星辰有点迷失在周晔难得的温柔里，被这样专注地照顾着，让他生出一种被深深爱护着的错觉。
周晔对他有感情吗？
他开始想这个问题。
本就不是什么大伤口，很快被处理干净，察觉到周晔的手有收回迹象，韩星辰连忙扯住。
一瞬间两人都清醒过来，周晔收起了满脸的关心，韩星辰也从刚刚沉浸的情绪里醒来，但依旧没有放开周晔的手腕。
周晔尝试着扯了一下，没扯动。
他手里还拿着棉球和碘伏，太用力怕碘伏倾洒，于是只能用眼神询问韩星辰：“韩总？”
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韩星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脑中天人交战。
半晌后，张嘴，但说的却是周晔最不想谈起的话题：“周晔，你跟男人谈过恋爱吗？”
这问题过于隐私了，周晔抿着嘴不想回答。
韩星辰似乎早料到不会从周晔口中得到答案，很快自顾自接了下去：“能不能放宽要求，和我试一试。”
试一试是什么意思呢？
周晔不愿多想，只觉得这个问题让他为难：“韩总，不要捉弄我了。”
他挣扎着想逃开，却被韩星辰攥紧了手腕。
韩星辰取下他手上的碘伏，放到一旁，下一秒，推着周晔的胸膛将他按倒在沙发的另一头。
两人位置调换，韩星辰占据了主导。
周晔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冷静下来，“韩总，我说了，不要再招惹我。”
“嗯。”韩星辰应了一声。
但这个回应太难让人理解。
他在“嗯”什么？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是准备放开自己？还是在判断得失？
周晔有点恼怒了，刚准备发力将人推开，韩星辰却将手指按在他的唇上。
力道不大，却像下了咒一样，让人无法挣脱。
此时韩星辰的脸上充满了迷茫，他分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做出这样的举动，但一想到周晔将要离开自己身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他脑中想起很多复杂的东西。
自己的心理疾病，医生的建议，许斯年的调侃，以及周晔的决绝……
所有一切汇在一起，在他心里烙下一个答案：他其实，还是不能接受任何人的亲近，只有周晔，唯有周晔。
所以，他怎么可能放这个人离开？
心中念头已起，韩星辰立即做出了应对方案。
“做个交易吧周晔……”
“什么？”周晔神情一顿。
“跟我试试，不是像上次那样，而是真正的性.爱。”
“……”周晔表情逐渐凝固。
韩星辰没发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方案幻想中，“你要什么都可以，金钱，权利，地位……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周晔的脸已经黑了,拳头逐渐绷紧。
偏偏韩星辰还在不知死活地继续劝诱：“跟我试一次，可以吗？”
他自以为拿出了全部的诚意，但在周晔眼里，只觉得是在挑衅。
在韩星辰逐渐向对周晔靠近，摩挲着对方的唇角企图印下这一个吻的时候，周晔爆发了。
他抬手挡住了韩星辰的肩膀，不费吹灰之力把人整个扬起，翻身，按倒。
沙发骤陷，发出闷响。
位置再次颠倒，韩星辰还没从巨变中回过神，双眼等的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被周晔完全制住了。
下一秒，周晔以高高在下的姿态，睥睨着韩星辰，冷漠道：“抱歉，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做不愿意做的事。”
即使是自己喜欢的人。
周晔心中一片冰凉，他忍了又忍，才没有把拳头落下去。
正打算起身离开，却被不死心的韩星辰拉住了衣角。
“要怎么样才可以？”他像无知的孩子一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双眼透出的只有满满的求知欲。
把感情当儿戏，用物质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富人的成长教育里大概从没有人好好教过他们，该如何表达感情。
周晔心底的失望积攒的太多，忽然就有些无力。
自己小心维持的关系，在韩星辰眼里大概什么都算不上。他想要了，招招手自己就过来，他不喜欢，也并没人能勉强他分毫。
那么自己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韩星辰乐于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那就遂了他的愿，沉溺、放纵、享受。
乃至最后的厌倦、毁灭……
人的七情六欲里不该只有敏感的尊严，或许放下一切，经历了一切，才能与心中说不出口的那个秘密彻底道别。
试一试？
哈！
好吧。
那就试一试吧。
周晔苦涩地想。
他也没必要一直把人吊着，或许早该满足了韩星辰的愿望，完成那场让他念念不忘的、真正的性`爱。
到那时候，韩星辰对他的态度，又会发生怎样的转变呢？